耶律倍自幼聰穎好學,向往漢族封建文明,對於漢文化有很高的修養。他曾將萬卷圖書,藏於醫巫閭絕頂的望海樓,朝夕誦讀。一次,遼太祖征求臣下意見:事天敬神,應以何為先?侍臣“皆以佛對”。耶律倍力排眾議,說:“孔子大聖,萬世所尊,宜先。”太祖大悅,詔建孔廟。他還在閭山腳下,納漢族醫師高潔行之女雲雲為王妃(俗稱高美人)。由於平生十分景慕唐代大詩人白居易,每通名刺,輒擬名“鄉貢進士黃居難字樂地”,以自比於白居易字樂天。
926年,遼太祖死於東征渤海國的回軍途中,述律皇後宣布由她親自當國,總攝軍國大事。《新五代史》記載:“述律為人多智而忍。阿保機死,悉召從行大將等妻,曰:‘我今為寡婦矣,汝等豈宜有夫!’乃殺其大將百餘人,曰:‘可往從先帝。’”其實,是要以此為借口,鏟除朝中的異己勢力,以便為所欲為。緊接著,她就置先帝遺命於不顧,硬性幹預,由手握重兵的次子耶律德光繼承皇位,是為遼太宗。
德光即位後,擔心其兄耶律倍聯合渤海遺民起來反抗他,便對其嚴加控製,采取了一係列的防範措施,最後把他安置在東平郡(今遼陽市)。耶律倍為了全身遠禍,將王妃蕭氏和長子耶律阮留在東平,隻帶愛妃高美人,回到閭山過起了隱居生活。他選擇桃花洞這塊地方修建了一所宅院,並在閭山絕頂構築讀書堂,日夕攻書作畫,吟詩撫琴,遊覽山水,還翻譯了《陰符經》。他所畫的《騎射圖》、《獵雪騎》、《千鹿圖》等畫卷,都為宋朝秘府所收藏。在我國繪畫史上,耶律倍對於契丹、漢文化藝術的交流發揮了積極作用。
《騎射圖》現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是一幅契丹貴族射獵者的肖像。在一匹裝飾得很華麗的駿馬前麵,站立著一位“鬢發左衽”的中年契丹貴族。他腰挎虎皮箭筒,手持雕弓,陷入沉思之中。畫風細膩、典雅,與契丹墓室壁畫粗獷的風格迥然不同,表明畫家受中原漢文化的影響頗深。作為有代表性的北方草原民族畫家,耶律倍師法唐時的韓幹,特別擅長畫馬。畫中之馬為蒙古種,身軀低矮,長胴短腳,十分碩健。宋人黃休複評論其作品:“骨法勁快,不良不駑,自得窮荒步驟之態。”
但是,樹欲靜而風不止,耶律德光對他的監視日益嚴緊。為了避禍,也為了更好地接受漢文化的熏陶,耶律倍應後唐明宗之召,於930年,偕同高美人於遼東半島南端渡海逃遁,徑至汴梁。在離開故國時,曾立木刻詩,抒寫其孤危境遇和淒苦的懷抱:
小山壓大山,大山全無力。
羞見故鄉人,從此投外國。
東丹王的棄國流亡、中原避禍,再恰切不過地揭示了在武化麵前文化的無奈與無為,這在曆史上大概也不是特例吧。
後唐明宗很器重他,用天子儀衛迎接,委任他為節度使,賜姓李,名慕華,後改讚華。六年後,為末帝李從珂所殺害,時年三十八歲。947年,其長子耶律阮繼遼太宗即皇帝位,將其靈柩運回遼朝,以天子禮葬於閭山腳下,諡為“讓國皇帝”。
說到耶律倍的慘痛遭遇,使人想起印度著名史詩《羅摩衍那》中的古代十車王的太子羅摩。十車王聽了一位王妃的挑撥,改立次子婆羅多為太子,反把羅摩流放到大森林裏去。但婆羅多卻不像耶律德光那樣狠毒,非常仁愛,想方設法要追回哥哥,把王位交還;實在找不到了,就拿哥哥的一雙靴子放在寶座之上,自己算是臨時攝政。後來,羅摩終於回來了,弟弟便把王位交回。
遼代帝王的陵墓群,位於閭山腳下、距城十公裏的龍崗村。以顯陵和乾陵為主陵,另有十三座附陵。顯陵為耶律倍終古長眠之地;袝於顯陵的有耶律倍的長子、遼朝第三代皇帝遼世宗,及其三弟平王耶律隆先、四弟晉王耶律道隱。乾陵葬有耶律倍的孫子景宗皇帝及其妻子蕭綽—即攝政二十七年,卓有建樹,在中國曆史上具有重大影響的傑出的女政治家承天皇太後。袝於乾陵的有景宗的子孫耶律隆慶、耶律宗政、耶律宗允等多人。遼代著名政治家、宰相耶律隆運(漢名韓德讓)和後來做了金人俘虜的遼朝末代皇帝耶律延禧,也都葬身於此。
就這樣,自創國之初以迄呼喚改革的中葉,直至晚歲播遷,契丹皇族特別是耶律倍一支,與醫巫閭山膠葛重重,曆時長達二百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