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記敘文的寫作(2 / 3)

坐落在呼蘭縣城南的蕭紅故居,現辟為蕭紅紀念館。

上世紀九十年代,我訪問了蕭紅故居,還到過她曾埋骨的淺水灣。那裏已經成了遊樂場所,富豪居住地方,劉德華就住在那裏。我感到很悲涼。寫了一篇散文:《青天一縷霞》。

為什麼叫這樣一個名字呢?原來,雲霞,是蕭紅作品中的風景線。她像白雲一樣,到處飄逝著,很快就飄得無影無蹤。她的許多作品都寫到了故鄉的雲。

當我踏進蕭紅故居一看,實在有些失望。寥寥幾幅灰暗模糊的照片,一些作家用過的舊物,疏疏落落地擺在五間正房裏。原有的兩千平方米的後花園,這印滿了蕭紅的履痕、淚痕和夢痕的所在,如今已蓋上了一列民宅。更為遺憾的是,留下百多萬字作品的著名女作家,陳列室中竟沒有收藏一頁手稿、一行手跡。聯想到坐落在聖彼得堡的普希金就讀過的皇村學校,雖然經過一百七八十年的滄桑變化,包括戰亂與兵燹,但是,普希金當年的作業簿和創作詩稿,依然完好無損地保存在那裏。我感到十分壓抑,悲從中來。

既然手稿沒有,還莫如去讀窗外的雲。仰望雲天,同女作家當年描述的沒有什麼兩樣,天空依舊藍悠悠的,又高又遠。大團大團的白雲,像雪山,像羊群,像棉堆,像灑了花的白銀似的。我想,如果趕上傍晚,也一定能看到那變化俄頃,令人目不暇接的“火燒雲”。

其實,我早已習慣於把望中的流雲霞彩同接觸到的各種事物作類比式聯想。比如,現在,我就自然地把這個地上的蕭紅與天上的雲霞聯係起來—

看到片雲當空不動,我會想到一個解事頗早的小女孩,沒有母愛,沒有夥伴,每天孤寂地坐在祖父的後花園裏,雙手支頤,凝望著碧空。而當一抹流雲掉頭不顧地疾馳著逸向遠方,我想,這宛如一個青年女子衝出封建家庭的樊籠,逃婚出走,開始其痛苦、頑強的奮鬥生涯。有時,兩片浮遊的雲朵親昵地疊合在一起,而後,又各不相幹地飄走,我會想到兩個叛逆的靈魂的契合,—他們在荊天棘地中偶然遇合,結伴跋涉,相濡以沫,後來卻分道揚鑣,天各一方了。當發現一縷雲霞漸漸地融化在青空中,悄然泯沒與消逝時,我便抑製不住悲懷,深情悼惜這位多思的才女。她,流離顛沛,憂病相煎,一縷香魂飄散在遙遠的淺水灣,

這篇散文運用了兩種重要的文學手法:

一是聯想與想象。

二是通篇使用對比手法:

1. 地上的人與天上的雲。

2. 蕭紅作品中的故鄉場景與現實中的所見。

3. 蕭紅故居與普希金故居。

4. 蕭紅與其他大作家相比。同那些跨越時代的文壇巨匠相比,蕭紅也許算不上長河巨泊。她的生命短暫,而且身世坎坷,迭遭不幸。她失去的不少,而所得可能更多;她像冷月、閑花一樣悄然隕落,卻長期活在後世讀者的心裏;她似乎一無所有,卻在文學史上留下了一串堅實、清晰的腳印,樹起了一座高聳的豐碑。她是不幸的,但也可以說,她是很幸運的。

5. 蕭紅作品中的人物與現實中的人物相比。十字街頭拐彎處,當年蕭紅讀書的小學校還在。微風搖曳中,幾棵飽經風霜的老榆樹似在發出歲月的絮語。下課鈴聲響起,一群閃著澄澈、親切的目光的活潑可愛的女孩子,野馬般地擁向了操場,有的竟至和來訪的客人撞了個滿懷,隨之而喧騰起一陣響亮的笑聲。我驀然想起,《呼蘭河傳》中老胡家的團圓媳婦,不也是這般年紀、這樣天真嗎?可是,隻因為她太大方了,走起路來飛快,頭天到婆家吃飯就吃三碗,一點也不知害羞,硬是被活活地“管教”死了。從“兩眼下視黃泉,看天就是傲慢,滿臉裝出死相,說話就是放肆”的死寂無聲的黑暗年代,到能夠在陽光照徹的新天地裏自由地縱情談笑,這條路竟足足走了幾千年!

6. 對比全國各地的雲彩。在浪跡天涯的十年間,蕭紅走遍大半個中國,而且,曾遠涉東瀛。她看到過青島上空的彩雲,肯定領略過那種雲的“青春的噓息”和輕快感、溫柔感、音樂感;她注意到關中一帶抓一把下來似乎可以團成窩窩頭的朵朵黃雲,透明、綺麗的南國浮雲,素樸、單純,仿佛用高山雪水洗滌過的熱帶晴雲,櫻花雨一般的東京灣上空的綺雲。然而,除了故鄉的雲,其他全沒有記在筆下。

如果說,像蕭紅這樣的女作家,離我們還比較遠,感到有些陌生;那麼,我們再來談談如何記敘和描寫自己的親人。現在,說說我的另一篇散文《碗花糕》,是寫自己的嫂子的。

簡單交代一下人物背景。

我出生時父母都年過四十了,兄嫂大我二十歲。哥哥在外,嫂子當時沒有孩子,非常喜歡我。我經常睡在她那裏,一切都由她照看,我淘氣惹禍,幫我排難解憂。像母親一樣關懷、疼愛我,當時我覺得比母親還要親。卻又不同於母親,出於小叔和嫂子的特殊關係,她老是拿我開玩笑,引我出洋相,生活充滿了情趣,充滿了歡樂。後來,我哥哥去世了,她才二十四五歲,原本不想改嫁,是我父母硬是苦勸才不得不走了人家。但對我們家,父母和我,依然充滿感情。改嫁後處境不好,很不遂心,丈夫長期患病,她挑起了沉重擔子,吃了很多苦頭,不久就去世了。實在是一場悲劇。

下麵說說寫作這篇散文的體會:

寫這類文章,首要的是要有真情實感。我對於嫂子確實充滿了深厚的感情。叔嫂情深,情同母子。這樣,當失去她以後,先是改嫁,後是死亡,我的痛苦、悲傷可想而知。曾經連續多少天吃不好,睡不好,心窩裏堵得慌。在小小的童心中留下了深重的傷痕。覺得從她的身上得到的太多太多,而我所給予她的又實在太少太少,真是對不起這位母親一般地愛我、憐我的高尚女性。幾十年過去了,她仍然活在心中,想起來就感動,就懷念。拿起筆來寫,也特別順暢。思緒像流水一樣,唰唰地流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