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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大難為用

“洪爐思哲匠,大廈要群材。”人才關係到國家的盛衰、榮辱,事業的成敗、得失。曆史上,每個時代都呼喚著並實際造就出大批的人才。但是,在舊時代,由於社會、曆史條件的限製,無數人才得不到施展才能的機會,往往懷抱利器,悒鬱以終。而且,越是槃槃大材,這種矛盾現象便越突出,越尖銳。

杜甫寫過一篇著名的七言古詩《古柏行》,是借詠歎孔明廟前古柏,表達他對懷才不遇的感慨和夙誌難酬的哀怨心情。詩的後半部分是:

大廈如傾要梁棟,萬牛回首丘山重。

不露文章世已驚,未辭剪伐誰能送?

苦心豈免容螻蟻,香葉終經宿鸞鳳。

誌士幽人莫怨嗟,古來材大難為用!

詩人采用比興的手法說明,當前急需棟梁之材,而這裏已經生長出來。盡管它樸素無華,不自張揚,但其標格、才力卻已駭世驚俗,引人注目。令人憂歎的是,古柏自身雖然不辭剪伐,甘願為世所用;可是它重如丘山,又有誰能把它送進廊廟做棟梁之用呢?而且,它即使有獻身事業的苦心,它的餘芳也能為君子所賞識,卻難免遭受奸人的讒毀。麵對著這種既不合理又很自然的可悲現象,奉勸賢才誌士不要傷懷怨憤。自古以來,就是“烈士多悲心”、“材大難為用”啊!

杜甫通過詠歎巨材不見用,正麵抒寫他對懷才不遇的悲慨。而宋代詩人居簡則借助詠讚“盆荷”這個細物,在“小”字上做文章,從反麵表達同樣的思想感情。古柏、盆荷,一巨一細,恰成鮮明的對比,有異曲同工之妙。居簡的詩是這樣的:

萍黏古瓦水泓天,數葉田田貼小錢。

才大古來無用處,不須十丈藕如船!

這裏有個典故:唐代著名文學家韓愈寫過一首題為《古意》的詩,開頭兩句是:“太華峰頭玉井蓮,開花十丈藕如船。”居簡引用過來,故作反語,以抒發他的憤激之情。

在過去,長才能否得以施展,主要決定於當時政治製度的清明與濁暗,特別是君主的誌趣、識見的高低和倚重、信任的程度。有雄圖者始能駕馭雄才。三國時,劉備一心匡複漢室,所以格外重視人才,一時雲龍風虎,濟濟一堂;而後主劉禪隻知安逸享樂,胸無大誌,結果身旁聚集了一些聲色犬馬之徒。從來英主識賢俊,未有庸人不忌才。嶽飛十年之功,廢於一旦,未能實現其“直搗黃龍,與諸君痛飲”的壯誌,就是一個顯例。

古往今來,都有這種現象:當拔尖人才尚未嶄露頭角,默默無聞的時候,大家可以相安無事,甚至有些褒讚之辭;一當出人頭地,顯露了傑出的才能,各方麵的非議與挑剔立刻接踵而來。所以,古人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事修而謗興,德高而毀來。”忌妒,作為一種觀念形態,是私有製在人們心理上的反映。它的存在,對於人才的成長,起著極大的破壞作用。所以,魯迅慨歎,在舊社會,“不但產生天才難,單是有培養天才的泥土也難。”

凡是傑出人才,往往都有個性。他們不肯媚事權貴,阿諛取容,隨俗俯仰,有的甚至桀驁不馴,結果難以見容於當時。這也是“材大難為用”的一個原因。

現在,從根本上破除了摧殘人才的社會關係,從而為人才的成長與發展提供了良好的土壤。“誌士幽人”再也無須“怨嗟”了,隻要確有真才實學,又立誌為祖國獻身,就一定能夠充分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

(198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