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認顏標”的笑話(1 / 2)

“錯認顏標”的笑話

舊籍《唐摭言·誤放》中記載了一個“錯認顏標”的故事:

鄭熏在做主考官時,看到一份答卷的作者署名顏標,便想當然地認定此人乃是傑出書法家、政治家顏真卿的後代,於是,特意拔擢他狀元及第。實際上,這位顏標與魯郡公顏真卿除了姓氏相同而外,絲毫沒有瓜葛。結果鬧了一個很大的笑話。舉子賦詩嘲笑這個鄭熏:“主司頭腦太冬烘,錯認顏標作魯公。”史稱鄭熏“舉引寒俊,士類多(讚美)之”。但這件事幹得實在太不高明,難怪人們要罵他“冬烘先生”了。

這是屬於他人錯認的情況,後來還發生過自己冒充賢達後代的事。吉州有個士子赴省趕考,為了引人注目,便在行李擔子前麵掛個牌子,上麵寫著“廬陵魁選歐陽伯樂”八個大字,意在暗示他是歐陽修的後人。也有人賦詩加以譏諷:

有客遙來自吉州,姓名挑在擔竿頭。

雖知汝是歐陽後,畢竟從來不識修(羞)!

士子歐陽的問題更複雜一些,單就主司鄭熏來講,他在認識上有個明顯的誤區,就是賢才的後代必然也是賢才。這種觀念的形成,自然和封建社會中注重血統、強調門第的傳統宗法觀念有直接關係。

魏晉南北朝時期,實行“九品中正”的取士製度。開始時大抵還堅持以才定品,不太講究門第的高低、家族的地位。但當遴選官吏的大權落到豪門世族手裏之後,“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的門閥製度就形成了,“有司選舉,必稽譜牒”。就是評定人物品級時,首先要看被選人的家世,結果變成了所謂“門選”。

南朝規定,高門世族的子弟二十歲就可以登朝入仕,爾後用不了多長時間,便可“坐致公卿”。這樣一來,那些“清華貴重”的官職,幾乎全被他們所壟斷。為了保持自己的特殊社會地位,世族地主宣揚“世庶天隔”的觀點,他們絕不與寒門通婚,甚至共同坐在一起都覺得有辱令名。因此,當時門閥世族非常重視家譜和族譜,把祖上哪一代做過哪些大官,出過什麼賢達、名流,一一記載下來,以顯示其血統的高貴。九品中正製最終成了變相的世襲製。

隋唐以來實行科舉製度,本意是想打破門閥壟斷,但實際上仍未跳出重家譜、拘門第的格局。有宋一代,“恩蔭”之風大熾,一人入仕,則子孫親族俱可當官。這就難怪那個吉州士子要死乞白賴地硬往同姓的翰林學士、樞密副使、參知政事歐陽修身上靠攏了。

至於世係源流、先祖稟賦對於後代的血緣影響究竟有多大,所謂“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打地洞”的“血統論”是否那麼靈驗,我們可以通過一些典型事例來加以剖析、驗證。如果按照“血統論”的邏輯,宋朝的賣國漢奸秦檜的曾孫,肯定也是奸佞禍國的角色。可是事實恰恰相反,秦檜的孫子秦巨卻是一位忠貞不渝、為國捐軀的愛國英雄。嘉定十年,金兵再度南侵,宋寧宗召集群臣商議抗敵之計,滿朝文武束手無策。老將趙放出麵舉薦人才,說,秦巨正當盛年,文武兼備,報國心切,可當領兵退敵之大任。這時,根深蒂固的“血統論”又出來作祟了。有的老臣極力反對,說:“秦巨乃逆賊秦檜之曾孫,萬不可加以重用。否則,必將貽誤大事,禍國亡家。”趙放據理力駁:“人各有心,心心各異,安能觀其祖以判其後耶!”雙方爭持不下,宋寧宗采取了折衷辦法:使用,但不委以重任,封為蘄州通判兼領守備事務。秦巨到了任所,決心竭盡全力,報效國家。麵對著十萬金兵的赫赫聲威,他毫不畏縮,一麵加強防務,激勵將士勇敢殺敵,一麵急告朝廷請求救援。他親自登城督師,拚力抵抗,金兵死傷甚多。但終因寡不敵眾,金兵破城湧入,秦巨身負重傷,仍堅持戰鬥,最後毅然投入烈火,壯烈捐軀。麵對這一活生生的史實,那些迷信血統、侈談門第的人,總該從中獲取一些教訓,改變固有的成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