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在詩外(1 / 2)

功夫在詩外

南宋著名詩人陸遊在八十四高齡時寫給他的幼子子聿一首五言古詩:

我初學詩日,但欲工藻繪;

中年始少悟,漸若窺宏大。

怪奇亦間出,如石激湍瀨。

數仞李杜牆,常恨欠領會。

元白才倚門,溫李真自鄶。

正令筆扛鼎,亦未造三昧。

詩為六藝一,豈用資狡獪!

汝果欲學詩,工夫在詩外。

在這裏,陸老詩翁簡要論述了詩人自己所經曆的創作道路,也可以說是總結了畢生詩歌創作的經驗。他說,在初學詩的時候,隻知追求文詞的華麗;到了中年以後才漸趨“宏大”,向李白、杜甫學習。結尾處,一語千鈞,力透紙背,提出了“工夫在詩外”的精深見解。那麼,我們就要研究了,這詩以外的工夫究竟何所指呢?恐怕至少要包括兩方麵內容:一曰:品格、識見、襟期,或思想基礎;二曰:社會實踐,或生活基礎。概言之,就是學詩先學做人。

作為詩壇巨子,陸遊當然知道聲韻格律、辭藻意境等創作藝術的重要。但他尤其懂得,詩如其人,詩品反映人品。作為文學藝術的重要表現形式,詩歌不僅是社會實踐活動的生動反映,也是人類精神創造活動的重要表現,是詩人思想、人格的表現,是作家生命的重鑄、靈魂的複現。

南朝著名文藝理論家劉勰在《文心雕龍》一書中專門寫了一篇《程器》,論述作家思想品德修養同創作的關係。在《情采》篇裏也說:“繁采寡情,味之必厭。”他明確提出,不重視作品內容,光追求對偶、聲律、辭藻不行。桃樹李樹雖然不會說話,樹下的土地卻被踩成小路,因為它們有甘美的果實;相傳男子種蘭開的花不香,因為他們沒有愛花的真情實感。草木無知,還要依靠甘美果實,注意真情實感,何況以言誌抒懷為旨歸的詩文呢!

清代文學評論家葉燮講得更深刻了:

大約才、識、膽、力,四者交相為濟,苟一有所歉,則不可登作者之壇。四者無緩急,而要在先之以識,使無識,則三者俱無所托:無識而有膽,則為妄,為魯莽,為無知,其言悖理叛道,蔑如也;無識而有才,雖議論縱橫,思致揮霍,而是非淆亂,黑白顛倒,才反為累矣;無識而有力,則堅僻妄誕之辭,隻以誤人而惑世,為害甚烈。若在騷壇,均為風雅之罪人。唯有識,則能知所從,知所奮,知所決,而後才與膽、力,皆確然有以自信,舉世非之,舉世譽之,而不為其所搖。安有隨人之是非以為是非者哉!其胸中之愉快自足,寧獨在詩文一道已也?

這裏所說的“識”,是指對客觀事物的認識與鑒別,屬於世界觀、方法論的範疇,人們是靠它來辨是非、明去就、定行止的。

其實,這個規律性的認識適用於一切人才的成長過程,“寧獨在詩文一道已也?”據人才學研究者論證,人才的本質特征可以概括為創造性、進步性、社會性的統一。就是說,人才之有別於一般人,一是具有較高的創造性;二是能為社會發展、人類進步作出較大的貢獻;三是智慧之花植根於社會實踐的沃土之中。他們應比一般人具有更強烈的社會責任感,更積極的人生態度,更自覺的獻身精神,更頑強的毅力。而這一切,都是同進步的人生追求、高尚的道德品質相聯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