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闊視野 涵養底蘊(1 / 3)

開闊視野 涵養底蘊

——在遼寧中青年作家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培訓班上的講話

(2014年8月11日)

大家知道,二十四個字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分為三個層麵的,前麵八個字: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屬於國家層麵,中間八個字: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社會層麵,後麵八個字,愛國、敬業、誠信、友善,屬於公民個人層麵。作為公民個人,我們作家在這方麵應該率先垂範,走在前麵,踐行得更好一些。從一般的角度講,教育人者自己首先應該做出樣子;推進一步說,作家隻有站得更高,看得更遠,想得更深,寫出的東西才能有感召力、震撼力,才能傳之久遠。作為一名作家,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主要是體現在創作實踐中多出優秀的作品。顯然,這要比其他社會成員要求更高一些,難度也更大一些。有些人在那裏講述,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講得頭頭是道,至於做得如何,難以檢驗;而作家就不同了,光講不行,功夫要下在參悟上,融會進心靈中。明代思想家李贄講,藝術家要有“化”和“畫”的功夫。先是運化,融會到頭腦裏;然後成畫,變成藝術形象,以全新的形式再現。

在座的都是中青年作家,我以無比豔羨的心情來看待各位。你們年富力強,正處在生命最美好的時段,處在飛速發展、不斷創新的戰略機遇期,以有為之時,據有為之地,做有為之人,取得了驕人業績、累累碩果。當然,也毋庸諱言,前進中的你們,在創作方麵,也會麵臨著一些瓶頸,遇到各種困惑與挑戰。就我所接觸到的,有的苦於閱曆平常、簡單,視野蔽塞,局麵狹窄,想象力不足,缺乏莊子那樣的“其翼若垂天之雲”、“摶扶搖而上者九萬裏”的氣派;有的感到底蘊不足,根底較淺,缺乏後勁;還有的以演藝界為例,說自己隻能做“本色演員”,隻能扮演與本人外形、氣質、個性相近的角色,塑造單一的銀幕形象,而不能像石揮、趙丹那樣的“性格演員”,戲路寬,可塑性強,擅長通過獨特的表演進行不同形象的再創造,扮演各種不同性格的人物。上述這些問題我也存在,提不出理想的解決辦法。從對症下藥出發,我覺得,有效的路徑是開闊視野、涵養底蘊。

開闊視野也好,涵養底蘊也好,都有賴於學習。學什麼?今年五四青年節,習近平同誌在北大考察時,提出了“需要哲學精神指引,需要曆史鏡鑒啟迪,需要文學力量推動”的要求。下麵,我就展開說說學習問題,重點放在哲學與曆史方麵。

據說,愛因斯坦慶賀五十歲生日時,弗洛伊德發個賀信,說“你是一個幸運的老頭”。愛因斯坦不解地問:我搞科學研究,費盡心血,刻苦勤奮,怎麼能說是靠幸運得來呢?弗洛伊德說,你這學科誰也不懂,你說啥是啥,怎麼說怎麼是,多幸運啊!我就不行了,研究精神分析學、人類心理學,誰都能說上幾句,老挨批評。學習問題也是如此,誰都有實際體驗,都能說出個“一二三”,所以很難討好。

一聽說學習哲學、曆史,在座的有些人肯定會想:我一不是領導幹部,二不是黨校教員,三不是文藝評論家,四不搞學術研究,隻是寫小說、寫詩歌、寫散文,搞影視創作。你讓我搬出哲學、曆史大部頭來,整天擺弄思維、實踐,唯物、唯心,對立、統一,必然、偶然,還不得弄個昏頭漲腦!甚至全把本來就不多的想象力、靈氣弄沒了。

那麼,我先問一句:作家何為?你們可能會回答:認知世界,解悟人生,觀照曆史,探索心靈。當前,各種思潮競逐,各種觀點紛呈,可以說,很少有哪個時代像我們今天這樣,主流與支流如此糾結,現象和本質如此複雜,特殊與普遍如此微妙,形勢和趨勢變化如此迅猛。你怎麼解悟,怎麼認知,怎麼觀照?這都離不開哲學。哲學不僅能夠回答人生的問題,也在不斷地發現曆史與社會的症結所在,既有本體論的思考,也有認識論的探討,更有方法論的總結。西方有句諺語,“在亞曆山大勝利的根源裏,人們總能找到亞裏士多德”。一個問題怎麼看、一件事如何處理,用哲學的眼光去分析,就能全麵把握、準確判斷、抓住本質,避免片麵性和盲目性。

在談到哲學的用途時,馮友蘭先生講,掌握了哲學,就掌握了安身立命的大智慧、大聰明,是超越一般人的素質、教養和境界,諸如真誠、通達、友善、寬容、睿智等,這樣對生活的“覺解”就大不一樣了,對己對人的心態就大不一樣了。當然,這麼說,並不意味著哲學等同於一般知識、技術,是解決實際問題的。哲學永遠是一種“無用之用”,它是作用於人的精神的,一個人需要哲學的程度,取決於他對精神生活看重的程度。當一個人對於人生產生根本性的疑問時,他就會走向哲學。那些不關心精神生活、靈魂中沒有問題的人,也就不需要哲學。

哲學不是知識學。有些人抱著一種實用的、功利的態度,習慣於從“形下”的工具理性去看待哲學;習慣於以“灌”的方式去學,以“套”的方式去用;習慣於背結論,記公式,以為記住“世界是物質的”、“物質是運動的”、“運動著的物質是有規律的”、“規律是不以人的主觀意誌為轉移的”這些原理、規律,就算掌握了萬應靈丹,可以包治百病了。

這麼說,大家也可能覺得過於空洞、枯燥,下麵我想結合自身體會,說說我是怎麼學、怎麼用的。不過,需要申明:我的著眼點,不在於提供辦法,因為我的人生閱曆、學術生涯帶有獨特性,缺乏普適性,不易複製,不易仿效;我隻是想據事論理,說明我從學習哲學、史學中獲得的終身教益。

我的文學創作起步很早,由於讀了八年私塾,十一二歲就能夠用古文寫作;可是後來荒廢了,大學畢業後,當教師、下放勞動、參加“四清”,直到上世紀60年代初,調到報社做副刊編輯,才算同文學重新接軌。而真正係列地寫些東西,是在80年代初,那時又在市裏做領導工作,隻能用業餘時間寫作。當時,主要是寫兩種文章:一是應《人民日報》海外版編輯的邀約,參與開辦《望海樓隨筆》專欄,我是六個撰稿人之一,三年時間寫了六十幾篇隨筆,後來結集為《人才詩話》;二是寫遊記散文,發在天津《散文》和其他文學雜誌上,後來結集為《春寬夢窄》、《清風白水》。由於文學基礎好,文字比較講究,運筆嫻熟,斐然成章,所以,散文作品獲得了首屆魯迅文學獎,很多篇還被選入大中小學語文課本。

1994年,由中國作協主持召開了我的作品討論會。與會的專家、學者、知名作家予以充分肯定,表彰的話說了不少;同時也指出了一些不足之處。我印象最深的是兩個人的發言。陳荒煤先生正在住院,沒有到會,會上宣讀了他的很長的發言稿,充分體現了文學前輩關懷後進的高尚風範。在總結、分析成功經驗之後,他特別指出兩點:一是大量引證詩詞、古典,有“掉書袋”的傾向;二是,在雕章琢句、謀篇布局之外,還須開闊視野,在思想深度掘進上狠下功夫。莫言的發言,簡短、深刻,又有風趣。他蹺著二郎腿,瞇縫著眼睛,靜靜地說,可惜了王充閭的學識、才氣,走順境太多了,要是把他流放到西伯利亞十年八年的,可就成氣候了。我聽出來了,他是在批評作品思想深度和穿透力、震撼力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