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三百年後莊子的再現
——在《逍遙遊—莊子傳》研討會上的發言
(2014年4月9日)
感謝會議主持者向峰先生,感謝各位的關注與期許。
作為評論家,各位首先是以讀者身份出現的。王爾德有一句名言:“作品一半是作者寫的,一半是讀者寫的。”現代是作者與讀者也包括評論家相互尋找、相互選擇的時代。正是通過閱讀、研判活動,評論家的視域與作者的視域,當下的視域與曆史的視域,實現了對接、激蕩與融合,從而為彼此真正的理解、有效的溝通提供了條件。這其間,作為作者,我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開啟了我的新的認知領域,摸索出一些原本模糊或者根本沒有想到的規律性認識。如果有機會再版,我會根據大家的教示,對《逍遙遊—莊子傳》進行補充、修改,使之有所升華,更趨完善。
莊子其人其文,是特定時代的產物。處在中國社會第一個劇烈的轉型期,“大道不行”,世風日下。他是在痛苦的呼喚、熱切的期待中走進人們的視野的。但他隻是陳說利害、指點迷津,可以讓人清醒,卻很少開出拯時救世的藥方。這和孔孟不同,甚至和老子也有差異。魯迅先生說:人生最痛苦的是夢醒了無路可以走。莊子就正是讓人痛苦的。
曆史上,莊子不斷地現身,這次是在他沒世兩千三百年後。《逍遙遊—莊子傳》也可以說是特定時代的產物,它也趕上了劇烈的社會轉型期。說得不見得準確,我覺得現在恰逢四個大的氣候:一是在市場經濟的推動下,工具理性盛行,文明出現異化,“喪己於物,失性於俗”(莊子語)的現象較為普遍;二是如同老子說的:“反者道之動”,物極必反。傳統文化遭遇過最大的困厄之後,現出複蘇的勢頭,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國學熱”;三是十八大以來,反貪腐一直處於高壓態勢,“官場大地震”,“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引起了各色人等的反思、清醒和警覺,進而引起對莊子的關注與青睞,想到莊子的一些警示:認識人生的有限性,不攀比,“做減法”,知止知足,戒貪戒得;開始感到後悔:如果早一點聽他老人家一句話,“斷念”也好,收帆、煞車也好,也許不致覆亡,不致翻車。四是麵對嚴重而普遍的生態危機,想到莊子的尊重自然、愛護自然、順應自然、複歸自然的主張,進一步增強可持續發展與環保意識。
不過,解讀莊子也並非易事。它類似佛禪,不是學術性的、理性或者知性的,靠灌輸不行,必須依靠心性解悟,有賴於生命體驗,和人生閱曆有關。同他打交道的,一般都是過來人,像《紅樓夢》中說的“翻過筋鬥來的”。我呢,從小受父親、叔父的影響;後來又遭遇過挫折,得過大病;個性淡泊,所謂“鷗鷺不爭車馬道”。應該說,解讀《莊子》有些便利。這有過去寫的關於莊子、嚴子陵、李白、楊升庵、曾國藩等人的散文為證。向峰先生是知之最深的,他在聽過我的《莊子善做減法》的講座後,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這講座隻有充閭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