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三百年後莊子的再現(2 / 2)

我們在看到莊子的正麵效應的同時,也不可忽略他的負麵影響。他是一把“雙刃劍”。凡事看得太透,就不再熱衷,往往持相對主義態度,會走向散淡、消極。當然,莊子的價值取向、思想追求又有異於佛禪。佛禪是幹脆避開,“跳出三界外”,隱入白雲中;莊子則是“遊於世而不僻,順人而不失己”,身在人間世,任我逍遙遊。佛禪不立文字,莊子留下了一部書。這種處世立身態度,對我也有一定影響。從小我就立誌,要當作家,通過作品為國家、為社會、為人民作出貢獻,決不能避世、消極。這樣,事也做,官也當,書也寫;但不熱衷躁進,更不同流合汙,特別看重立德修身,保持名節,堅守人格。

老子有句名言:“道常無為而無不為”,實際上說的是有所不為。他還說“聖人之道,為而不爭。”一般人隻看到“不爭”二字,殊不知“不爭”前麵還有個“為”字。不與別人爭一日之短長,集中精力於真正有意義、有價值的事業。這種“為”的結果,是取得他人難以企及的實質性的勝利。這就應了老子的另一句名言:“天之道,不爭而善勝。”“為而不爭”,反映在生活上,就是老莊的“多做減法”,常知足,不攀比,求簡單,戒奢靡。汲取這些前賢往哲的智慧,我在退休之後,追求一種詩性情態,借用兩句宋詩:“睡起莞然成獨笑,數聲漁笛在滄浪”,“清斯濯纓,濁斯濯足”而已。

最後彙報兩句下步的打算。2005年,我在省作代會上談了“超越自我”、不重複自己的決心。我說,如果哪一天,覺得實在寫不出來了,隻好“將破帽年年拈出”,那就索性擱筆。其實,這話是抄自錢鍾書先生的。《圍城》重印之後,楊絳先生問他:還想不想再寫小說?錢先生說:興致也許還有,才氣已與年俱減。要想寫作而沒有可能,那隻會有遺恨;有條件寫作而寫出來的不成東西,那就隻有後悔了。後悔味道不好受,我寧恨毋悔。這番話的核心所在,我體會是必須不斷超越自己;否則寧可不寫。到現在,我大體上是做到了。至於以後,可不敢說了,盡力而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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