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切忌雷同,藝術的生命力在於不斷創新。如果千頭一麵,那麼天地間又何貴乎有我這個人;如果千篇一律,那麼文壇上又何貴乎有我這些文字!所以,散文創作中我苦苦追求自己的特有風格。我重視吸收、借鑒他人的長處,但恥於依傍,也忌諱模仿。如果聽到有人說我的什麼文章與某某人的相像,我便設法另起爐灶,改弦更張。“和尚在此,我卻何往?”這總是很難堪的。當然,形成自己的風格,固屬不易,但更難的還在於如何不斷地超越自己,取得新的突破。一個作家最大的前進障礙,正是他自己營造的樊籬。他必須時時努力,走出自己現成的窠臼。
新時期開始,我的散文格調比較清新,時代感比較強,但有時失之直白,流於清淺。我便下功夫鑽研馬克思、恩格斯的哲學著作,西方哲學史,以及黑格爾的《美學》,注意從哲學的高度認識世界、感悟人生。逐漸地,自己感到作品的思想內涵,特別是美學意蘊較前厚實一些了。這大約在80年代中期。進入90年代,我體會到,散文應予社會人生和宇宙萬物以深度關懷,融進作家深切的人生感悟,表露充滿個性色彩的人格風範,實現詩、思、史的有機結合。散文隨筆集《春寬夢窄》和《麵對曆史的蒼茫》,都是這種追求下的產物。
創新與突破,還體現在我對工作方式現代化的追求上。當世界已經走進信息時代,信息的處理速度已經超出了以往的理解力,“換筆”便成為一種新的誘惑、新的挑戰。1994年年底,我下決心學習用電腦寫作。當時周圍的人“換筆”的很少,尤其是像我這樣年紀的人更是望而卻步。當我打開電腦書,也覺著“鍵入”、“回車”、“主菜單”、“任意鍵”等一大堆術語眼暈,更感到五筆字型輸入法難以掌握。最後,各種艱難險阻還是被我征服了。文字編輯軟件我也換了幾回。先是用WPS,經過一年操作,達到熟練程度。後來聽說UCDOS更好一些,於是又學用這種軟件操作,確實嚐到了甜頭。今年初,友人又向我推薦WINDOWS和WORD軟件,說它的編輯功能遠遠超過WPS,。自然,學起來又遇到許多麻煩。界麵不同了,一個個的窗口,一個個的下拉菜單,由過去的“熟頭巴腦”一變而為麵目全非。術語改換了,功能鍵的作用不同了,操作方式也變化了,“刪除”命令變成了一把形象的小剪刀,靠控製符編輯的文件變成了“所見即所得” 一切都變得陌生,不習慣。經過一個星期的刻苦磨煉,我終於能夠熟練掌握,運用自如了。
最近,北京一位學者著文:《未完成的王充閭》,說“王充閭永遠不給自己尋找停下來的理由:多次獲獎,沒有使他陶然於種種讚譽,眷戀自己的留痕;年逾花甲,沒有使他覺得老之將至,無力前行;省級領導的角色,忙碌而喧囂的生活,沒有對他產生太多的內心限定; 他選定了‘創化’這個永恒的狀態,他始終覺得自己未完成。未完成是一種勇氣,否定自己,走出自己,向新的目標前進。未完成是一種態度,在未完成中,生命還正年青。因為認定自己永遠未完成,所以,王充閭把不重複自己作為藝術創造的標尺。打開他的幾部有代表性的散文集,從《清風白水》到《春寬夢窄》,再到《麵對曆史的蒼茫》,他的藝術視界始終是敞開的。沒有固守已經形成的,沒有排拒將要出現的,他一直遵循著一個內心命令奮飛:不斷創造,不斷發展”。
是的,每個人都隻有一次人生,而不同的人完全可能讓生命呈現出不同的相對長度。如何設法使生命永遠成為一團烈火,一股清泉,燃燒著理想,流注著憧憬,讓生命的每一天都向著各種新的可能性敞開,永不封閉,永不凝滯,這確是一個富有意義而且引人深思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