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創造性思維的對話
香港大公報記者(以下簡稱“記者”):王先生,您在多個場合都講過創新精神與創造性思維。請您稍稍展開一下談談這個問題。
王充閭(以下簡稱“王”):在激烈競爭的現代,創新能力是一個社會、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生命線。現在,國際間的軟實力競爭,其實就是創新能力、創造性的競爭。就個人來說,是否具備創造性思維和創新能力,關係到發展的前途、命運。同樣都是一生,有的事跡平平,有的碩果累累,有的名垂青史,有的默默無聞,除了社會環境條件的製約,是否具有創造性思維與創新能力,起著很大作用。
創新可以有不同的種類。最高水平的創新,是一種新思想和新理論的產生,它不是從已有的理論演繹而成;創新是指在一個已有法則範圍內的新發現,而這種新發現在某個特殊領域內具有巨大的意義。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牛頓和萊布尼茨建立的微積分,美國氣象學家羅倫茲的“混沌理論”等,都屬最高水平的創新。絕大多數科研創新,屬於在某個特殊領域內的重大發現。任何創新工作都不是憑空出現的,即使是最高水平的創新也是要基於前人的成果。
記者:您說的創造性,如何體現在日常生活與工作中呢?
王:“創”在《說文解字》中,從“刃”、從“刀”,“刃,傷也”,如“創傷”、“重創敵軍”、“創巨痛深”;而“造,建也,始也”。金文:“言舟或屋均人所始造”。這就是說,創的原始含義是破壞,或曰“破”;造是建設,或曰“立”。連在一起就是在破壞的基礎上始建新的事物。青島海爾集團的總裁張瑞敏頗得個中三昧,他說,創新意味著對已有成果的積極破壞。一般地說,創造性是指人們思維或實踐活動具有創新的特性。創造性思維是人類在探索未知領域過程中能夠打破常規,勇辟新路,尋求新的成果的思維活動。
記者:看來,並非任何人都能具備創造性思維;可不可以說,它是一種特有的天分或者異稟呢?
王:好像不能這麼說。其實,創造的天地至為廣闊。早在上世紀20年代,陶行知先生就在《創造宣言》中寫道:人類社會“處處是創造之地,天天是創造之時,人人是創造之人。讓我們走兩步退一步,向著創造之路運進吧”!據說,20世紀最偉大的發現之一,是發現創造力是智力正常的人所普遍具有的心理潛能。就是說,創造力不是極少數人的特殊天賦,而是人人所具有的。
記者:可是,並非所有的人都這樣認識。有人做過調查:你是否具有創造能力?回答“有”的,不到30%;回答“沒有”的,占50%;說不清楚的,占20%。
王:這是一種錯覺。概括來說,就是“兩大一小”:一是潛力特大,二是惰性、慣性太大,三是人和人的智力差異很小,起碼是並不顯著。極少數天才和弱智者除外,一般的人可說差異是比較小的。有的研究,傑出人物的平均智商大約是一百三十五,普通人是一百。差異不像想象的那麼大。
記者:就是說,創造能力主要是後天努力的結果。
王:它同關注程度、努力程度、訓練程度有直接關聯。就以記憶力來說,它是可以訓練的。日本有一個人能背下圓周率四萬位的值;史豐收速算法,六位數乘六位數能夠脫口而出—當然也有竅門。愛迪生說:“天才是99%的血汗加1%的靈感。”我國近現代著名的四百位科學家中,自學成才者占45%。
記者:那麼,創造性思維有些什麼基本特征,或者說保證條件呢?
王:這是一篇大文章,概括地說,有四點:一是非常規性,二是發散型,三是超常的想象力,四是積極主動性。
非常規性的思維方式,表現為違反邏輯、違反慣例,比如逆向思維(也叫顛倒思維)和側向思維(亦稱聯想思維)等等。逆向思維,常見的方式:是“反彈琵琶”,“推推不行拉拉看”。比如,孫臏與鬼穀子的故事:孫臏、龐涓共同師事鬼穀子。鬼穀子要測驗他們的思維方式與應變能力,一天,他對兩個弟子說:“我坐在屋裏,你們有什麼辦法把我請到外麵去?”龐涓說:那有何難!可是,他說了幾種情況,老師一一予以駁回。最後,龐涓看實在沒有辦法請出師傅來,竟然說出:“如果老師實在不出去,那我隻好用火燒房子了。”鬼穀子批評他心術不正,氣惱地說:“你幹脆打死我,再把我的屍首抬出去吧!”輪到孫臏了,你猜他怎麼辦?他央求老師說:“弟子無能,我們實在請不出您了。您看這樣好不好—您到外麵去坐,我再想法把您請進來?”鬼穀子心想:這不是一樣嗎?我硬是不進去,你又有何辦法!便點頭應下。待到他安安穩穩地坐定在門外,等待孫臏來請時,孫臏卻拍手笑道:“老師!我已經把您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