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卿回想起那一段的時候,心中有些酸楚又有些鬱憤。
是女人的感情善變,還是朱邪玉麟的感情善變?
朱邪玉麟站在原地,跟暮雲卿僵持了一會兒,忽然道:“這樣,我腰上綁一根繩子,另一端你帶著下水,萬一有什麼異常,你完全可以把我也帶下去。”
深吸一口氣,朱邪玉麟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誠懇一點,卻忘了那沒有焦距的眼睛,隻能讓她看上去更加迷茫和無辜:“反正我水性不好,下了水基本上要靠你保命了。”
暮雲卿看了她半晌,從那柳葉眉到微微上翹的鳳眼,再到筆挺的鼻梁以及緊緊抿住、有些幹燥脫皮的淡色雙唇。
因為現在是冬天,再加上宋燁修和公主認回她之後不間斷的調養,朱邪玉麟的膚色已經從淺蜜色恢複了白皙。
現在這麼破衣爛衫地站在他麵前,身上包裹得嚴嚴實實,但四肢的皮膚卻左露出來一點,右露出來一點,若不是朱邪玉麟的表情足夠嚴肅正直,暮雲卿都要懷疑朱邪玉麟是不是在刻意勾引他了。
這樣的女人,這樣一個風華絕代的女人,這樣一個風華絕代如出鞘利劍一樣的女人……
不可否認,當朱邪玉麟說出類似“我把性命交付到你手上”這種話的時候,他的心情微微激動了一下。
但也僅僅是“激動了一下”而已。
暮雲卿穩住心神之後,沉默了半晌,在看見朱邪玉麟再次皺起眉頭時,才開口道:“好。”
因為陽光所帶來的溫度,也為了下水方便,暮雲卿把外套什麼的全都脫了,打赤膊上陣,走到湖邊,先鞠了一捧湖水往身上試探了一下溫度。
等到自己的身體能夠適應這種溫度偏低的湖水之後,暮雲卿毫不遲疑地下水了。
那種流暢的身影落在朱邪玉麟的視網膜上,襯著漫天明亮的光,恍惚間給人一種天神降世、水神再臨的感覺。
這就是暮雲卿啊……朱邪玉麟心中默默歎息,這就是差點成為我男人的人,嗬。
不得不說,困境真的是讓人感情升溫的好環境。這不,才下來不到一天,朱邪玉麟跟暮雲卿的心中就為錯過這一段姻緣而隱隱產生了可惜的情緒。
暮雲卿下水之後,很快就感覺到不對,湖中有魚,並且塊頭還挺大,但是沒什麼攻擊性,就是不停地往他眼前湊,對他的行動很是產生了影響。
就算暮雲卿因為習武的緣故,能夠在水裏憋氣兩刻鍾,但也僅僅是兩刻鍾,一邊應付湖中的魚群,一邊還要對抗水中的浮力,暮雲卿在剛剛看清湖底都是些什麼東西的時候,就被隱隱發疼的肺部逼著返回了。
第一次下水,暮雲卿無功而返。
老老實實站在岸邊等著暮雲卿上來的朱邪玉麟一言不發,聽見水聲也隻是往邊上讓了讓,並沒有對他空手而回發表什麼意見。
倒是暮雲卿,在弄幹了身上的水汽,重新穿上衣服之後,主動對朱邪玉麟道:“湖中有大量的魚群,密度很可怕。如果不清除這些魚群,我們拖也會被拖死在下麵。”
人畢竟不同於魚,是不能在水裏呼吸的。現在魚群是沒有對暮雲卿表現出惡意,但也隻是“現在”而已。
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更何況,他們現在身處的還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呢。
朱邪玉麟沉默了一會兒,道:“雲卿將軍,不知道您有沒有感覺到,我們的體力開始流失了?”
暮雲卿愣了一下,條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地看了朱邪玉麟一眼,輕咳一聲,道:“……嗯。”
朱邪玉麟輕笑一聲:“將軍不必顧忌我,反正我現在也跟瞎子差不多。”
暮雲卿皺眉:“你的……你的視力開始恢複了,對不對?”
朱邪玉麟毫不避諱地點頭:“對。看五步之內的東西沒有問題,隻要超過五步,就會變得越來越模糊。”
暮雲卿點了點頭,倒是沒有在這一點上糾纏,想了想,帶著手腕上還綁著的一根繩子,轉身在不遠處找了根還算堅硬的樹枝,又走回來。
朱邪玉麟聽見他的動靜,從懷中摸出來一把匕首,把刀刃朝著自己,刀柄對著暮雲卿,遞過去,道:“剛好小女子也餓了,奈何空有一身本事,沒那個發揮的餘地。還請雲卿將軍賞臉賜一頓飯吧。”
朱邪玉麟這句話是帶著些許笑意說的,聽在暮雲卿耳中,第一次讓他有了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實際上,在發現朱邪玉麟對自己下藥的時候,暮雲卿的第一反應不是生氣或者產生殺意,而是失望。
是的,失望。
那個寧願跟宋燁修站在對立麵也要保護他的朱邪玉麟,那個願意為了他無視清白名譽的朱邪玉麟,那個為他出生入死對他充滿信任的朱邪玉麟,在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
曾經在暮雲卿的心中,朱邪玉麟是全天下唯一不會背叛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