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天啟(1)(1 / 1)

三年後。

神殿內另一處不見天日的地方,依舊是令人發寒的深藍穹頂,頂上吊著一盆火玉。盛著火玉的銅盆下是一方白玉砌成的池子,從池中升騰出的水汽蒸騰而上,縈繞在鐵鏈周圍,似鐵鏈上纏著幾條詭異的白蛇。

在水霧繚繞間,池中沐浴之人似仙潭中的白蓮,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看著守在池邊麵無表情垂著頭的靈奴,池中人的嘴角微微上揚成一個輕蔑地笑,奴隸?十年前組織特地安排他去到白原區,在那個窮困潦倒的肮髒地方一待就是三年,原本健健康康的人就這樣變得瘦骨嶙峋,不就是為了今天麼?蜃城之門十年一啟,他不遠千裏奉命來到蜃城,自然是有任務在。如今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混進了神殿,真是天助我也!

洛瑛緩緩站了起來,帶起一大片水簾貼著他玉石般的肌膚滑落。靈奴已經不聲不響地拿著一件錦毯在池邊候著,洛瑛上岸後,便又上來了幾個靈奴,擦拭,更衣,整理,處處做得無微不至。最後披上一件雪白的鶴氅,經曆了早已習慣了的黑暗空間,走過冰冷的玄道,才得以見天日。

玄璣神殿前停著一金一銀兩架裝飾華貴的肩輿。周圍的緗色帳幕內靜靜地坐著一個人,亦是一襲白衣勝雪,雙目微闔,似一尊高貴的佛像,右手食指上的銀戒在夕暮的光暈下泛著溫柔的微光。

南淵遞給車邊的靈奴一條白色半透明的絲帶,“去,給他蒙上。”

“……”柔軟的白絲帶蒙上洛瑛的雙眼,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有些朦朧。

“渾蒙初啟,以示天人。這是你第一次參加祭祀,新人是不能直接與神對視的,你隻能透過這條白絲來瞻仰。直到你第三次參加祭祀,才可以把絲帶拿下來。”南淵的雙眼始終微闔著,容色平靜,似一尊玉像。

“是。”

“這次天啟儀式對蜃城來說十分重要,儀式要一直持續到第二天天明。在儀式上,你隻要按照我說的,做好你該做的,不要出聲,就可以了。”南淵淡淡道。

“是。”洛瑛邊答應著,邊上了後麵的銀色肩輿。肩輿周圍的白色輕紗帳幕緩緩落下,加上蒙在眼前的白色透明紗帳,眼前的一切顯得更為模糊不清,隻能依稀看清楚前麵的道路。

天啟儀式,是蜃城三年一次的大規模祭祀活動。天啟,顧名思義,有“接受天人之啟示”之意。屆時將在紫原區的蓮台上舉行,到時候,不僅僅是城主,全城的百姓都會前來觀看。大天宗司儀,小天宗司禮。大天宗口誦祭文,小天宗上前祭天。祭天畢,大天宗擊缶,小天宗獻祭舞直到天啟開始。天啟開始之後,由小天宗接受天啟的訊息,再將其意思轉移給大天宗,由大天宗宣布他們所得到的“天啟”。整個儀式流程十分複雜講究,小天宗是一句話都不能說的,接受天啟之後便是一夜的笙歌曼舞,直到天明。

蓮台。

“聽說南淵找了個新的小天宗,卻還沒有給我們見過呢。”高台之上,紫氅黑裘的城主坐在紫金王座上,俯瞰台下雀躍的百姓,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是。城主知道的,天宗很少輕易以真容示人。”青河微微在一旁躬身回應。

“今天來觀摩儀式的人們,除了湊熱鬧,應該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看兩位天宗的吧。”城主身側的一個藍衣男子微微笑了笑。“你們看台下那些興奮的小姐們,哪個不是衝著天宗來的?”

“哼,也有不少是衝著您景和大人來的吧?”站在青河身旁的黑衣左侍給了他一個白眼。

“嗬嗬,不敢。景和不才,哪敢跟二位天宗比呢?”景和邊笑著,邊接住從台下拋上來的一束花。“這隻不過是百姓們對我的愛戴罷了。”

“嘖嘖……”左侍看著景和腳邊一堆的花束,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肅靜——”一聲悠長而空靈的命令,使原本喧鬧的蓮台霎時寂靜無聲。蓮台上的各個官員們馬上站回各自的隊列,台下眾百姓們也停止了嬉鬧,屏息以待。

——是的,天宗駕到,任何人不得喧嘩,違者處死。

眾人的眼光此時都聚焦在正往遠處緩緩駛來的金銀兩架肩輿上。肩輿迎風而駛,清風吹動掛在肩輿周圍的輕紗帳幕,在傍晚夕陽的光影交錯間能依稀看到肩輿裏人影清躍浮動,神秘而高貴,漠漠淩駕而至——有著能與神對話的資格的人,無非也就是這等高傲的姿態以及給人一個如此神秘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