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府被抄家,顧家老爺子過世?
一瞬間宛若五雷轟頂,顧笙站在原地,愣愣不知所措。
“顧老爺子死了?”他眸底空洞,看不見一絲光芒:“怎麼死的?”
顧景嵐的身子骨向來硬朗,他而今也不過四十八歲,當年顧笙離去的時候,顧景嵐看起來比他都康健,絕對不可能會這麼早過世!
除非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病死的,”那女子搖頭道:“顧家兩個嫡子接連去世,顧府又被抄家,喪子之痛,丟官之恥,一擊又一擊,任誰也承受不住啊。”
壓製住內心的震動,顧笙忍不住唇角顫抖,連帶著說出來的話,也在風中散開:“顧長風和顧長年都死了?”
顧長風和顧長年是顧家的嫡長子和嫡次子。他們二人雖說是常年在都城內,鮮少回府。
可在顧笙印象中,顧長風和顧長年都是青年壯碩之軀,二十多歲的年紀,恰是風華正茂,怎麼會……怎麼會接連亡故?
這件事,越是聽著,顧笙便越是覺得令人難以置信了。
“是啊,”女子沒有注意到顧笙的異樣,隻道:“他們也是倒黴,好端端的回幽州探望,竟是死在了盜匪的手中。”
顧長風和顧長年在回幽州的路上,遇到了山匪,那些山匪劫了銀錢不說,還將全部人馬都給斬殺了,一個活口也沒有留,幾十條人命說沒就沒了,這手段可謂是窮凶極惡。
想到這裏,那女子接著說道:“聽說這山匪乃是五年前劫持顧家小姐的那批人,五年前犯了事兒,而後又殺了顧家二子,可惜老天不長眼,那些人至今還沒有被抓到呢!”
五年前,顧偲下山路上被劫,而後顧偲雖然得以逃脫,但是那群盜匪卻不知所蹤。
對於這件事,顧笙是知道的,他前兩年與府中尚且有書信往來,對此事也是頗為擔憂。也曾因此想要不顧一切回幽州來,隻是,在那之後,那群盜匪再無音訊,顧笙便也就和眾人一樣,都放了心。
可他沒有想到,數年以後,這群盜匪會再次出現,且還殺了顧家大哥與二哥。難道這群盜匪是真的與顧家有仇?專挑顧家的人下手?
心下的急切愈發濃鬱了幾分,顧笙握緊袖中拳頭,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那顧家小姐顧偲呢?”顧笙道:“她……可是安好?”
“顧家小姐啊……”那女子搖了搖頭,語氣有些憐惜:“我早年也與顧家那小姐見過一麵,她也算是嫉惡如仇,幫了我一次。這顧家,也不知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全都不得善終……”
她的歎息還未落下,顧笙便渾身僵硬:“顧小姐……死了?”
他指尖顫抖,瞳孔放的很大,仿佛整個靈魂都枯竭了。
他很怕……很怕聽到‘是’的回答。
“死?”女子長長吐出一口氣:“她要是死了,倒是還好,如今生不如死,才最可怕。”
“姑娘何意?”顧笙上前一步,語氣很是焦急,同時,心底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滿城都知,顧家小姐顧偲半年前瞎了眼。”女子嗤笑一聲:“江家的人說她這是哭瞎的,父兄皆亡,受不住打擊……日日以淚洗麵,終究是壞了眼睛。”
“哭瞎?”顧偲變了臉色:“這世人難道是如此好愚弄嗎!”
這世上,哪有哭瞎眼睛的道理?若是他沒有料錯,偲偲的眼睛……定然與江執脫不開關係!
“是啊,世人不好愚弄。不過是江家自欺欺人。”女子道:“我聽人說,顧家倒台以後,江執的侍妾便有恃無恐起來,她背著江執毒瞎了顧小姐的眼睛……”
她話還未說完,顧笙便道了句謝,匆匆離去。
望著顧笙那焦灼而憤怒的身影,女子眼底的悲哀愈發深了幾分。
世事弄人,誰知當年那個宛若烈日驕陽的頑劣少女,竟是會落得個家破人亡,明眸暗淡的下場呢?
那一頭,扶蘇站在女子的身側,含笑的沒有終於有了一絲情緒。
“食夢獸。”
他薄唇微動,嘴裏輕飄飄的吐出三個字,低沉的聲音宛若清泉冷冽,湧入心間。
那女子回頭,笑著朝他看過來:“你要抓我?”
無可置疑,眼前的女子的的確確是食夢獸的化身。她淡淡望著扶蘇,似乎半點不覺畏懼。
“看來,你並不怕。”扶蘇眉眼低垂,雲淡風輕道:“說說看,你有什麼企圖。”
食夢獸乃世間靈獸,如今雖說是被人飼養墮入‘妖’道,但它與旁的獸類不同,食夢獸有自己的思想,也有認主的意識。其狡猾的程度,並不比狐狸差。
如今,扶蘇算是明白,這食夢獸其實是故意讓他將其困在燕蒹葭的體內,它有自己的使命。
“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女子開口,笑意盈盈:“隻要你為我做到那件事,我可以為你所用。”
“如若我不呢?”扶蘇回以輕聲。
“我知我不是你的對手,”她回:“但認主與否在我,若是我不同意,你便是將我抽筋扒皮,我也萬不能從。”
無懼生死,將生死置之度外,才是最無懈可擊的。
扶蘇聞言,神色亦是淺淡:“何事要我幫你做?”
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從來都不是那等硬骨頭的人。
“你跟我來。”女子幽幽然道:“你隨我一同看下去,就明白了。”
說著,她便朝著顧笙離去的方向,緩緩走去。
扶蘇見此,很快便跟上她的步子,她每每踏足之地,皆是如清蓮濯濯,蔓延到沿街之後,便又讓熱鬧停滯下來。
喧囂隨著她的介入,轉瞬便消散在塵埃之中,叫賣聲停歇,百姓駐足之地也靜止了。
這是食夢獸編織的夢境,夢境的坍塌亦或者維持,都顯得那麼輕巧。仿佛舉手投足之間,便可摧毀一座城池。
扶蘇一路跟著她,終於停下來腳步。
他抬眼看向眼前的府邸,朱門很高,門環也極為威武貴氣,鎏金的匾額上,鐫刻著江府二字。
江府,江執的府邸。
此時,朱門大開,守門的侍從不知去向。
“你是什麼人!”一聲尖叫,自屋內傳出。
是個男子的聲音,聽著那語氣,顯然便是守門的侍從了。
“江執在何處!”一陣拳腳比劃的聲音,顧笙冷冰冰的語氣,讓人深覺陌生。
似乎,他從來不是那個溫柔淺笑,如陽春白雪一樣的青年。
扶蘇尋聲走了過去,踏進門檻幾步,便見侍從磕磕巴巴道:“爺……爺不在府邸,你究竟是何人?你可知這裏是江府!”
顧笙站在府中,四周立著手執棍棒的小廝,同時,其中還有幾個握著刀劍的男子……看來如今的江執,不再是普通的落榜秀才了。
“我怎麼不知道?”顧笙冷笑一聲,眉眼仿佛染上了白雪,那股冰寒之氣,讓人為之畏懼:“江執如今不過是小小的知縣,就這樣,還想隻手遮天?”
守門的侍從有些畏懼:“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正是時,江府的管事走了出來。
“你管他是什麼人?”管事怒目圓睜,道:“青天白日,擅闖官員的府邸,來人給我將這歹人拿下!”
管事招呼了那群小廝與侍從,齊齊朝著顧笙攻了過去。
但顧笙這些年在外,並非遊山玩水,他是真正去曆練了的。
不過片刻功夫,一陣慘叫聲響起,江府一群人便倒在了地上。
“你……你別過來!”這下,連那囂張的管事也不由磕磕巴巴,說不出警告的話來了。
“江執在何處!”顧笙眯起眸子,語氣一如方才冷冽。
管事畏懼道:“江……爺他不在府邸,他去了府衙。”
“那你們夫人呢!”顧笙又接著追問。
“夫人?”管事聲音發顫:“大夫人還是……二夫人?”
顧笙忽而笑了起來:“好!好一個大夫人,二夫人!”
他的笑容,委實陰森而滲人,誰都看得出來,說這話的時候,他半分愉悅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