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顧偲二字,薛紹的臉上滿是難為情,儼然,他這是看上了小姑娘。在幽州,年輕男女之間,可以互通情信,其民風開化之處,旨在追逐浪漫天性。

盯著這少年,扶蘇忽然覺得,薛紹這廝實在有些‘賊眉鼠目’,不太正經。

“你喜歡偲偲?”他挑眉,那抹冷色轉瞬即逝,若是不仔細看,定然要覺得是自己看花了眼。

薛紹點頭,不好意思道:“是,我心悅顧偲。”

“你知道江執?”扶蘇忽而又問了一句。

薛紹一愣,再次點頭:“知道。”

暫住顧家的江執,他是知曉的,原本他對江執有些敵意,但著人打聽之後,說是江執不討顧偲喜歡,於是他便安下心來,不再去關心江執此人。

如今,扶蘇再度提起江執,不由讓他心中‘咯噔’一聲,生怕自己打聽錯了什麼。

扶蘇沉吟,一本正經說道:“不瞞你說,我先前與你交手,見你武藝非凡,是個正人君子,如今再觀你秉性極佳,若是將來偲偲隨了你,想來是不錯的事情。”

他話落,薛紹臉上便露出喜色,心中尋思,好歹扶蘇也是他‘未來的大舅子’,若是有了他的助力……簡直如虎添翼!

隻是,他這喜色才出,扶蘇便接著道:“可惜,江執入住我顧家已然有一陣子,我私底下聽父親說,欲要江執入贅……”

“怎麼會?”一瞬間,猶如晴天霹靂,薛紹怔在原地。

“也不知父親那話是真是假,我隻聽說,他不願偲偲遠嫁,也怕偲偲性子太烈,將來不得夫家喜歡,你知道的,我父親一直極為疼寵偲偲,定然舍不得偲偲受罪。”扶蘇歎了口氣,繼續道:“江執父母雙亡,沒了婆家的為難,又能將偲偲留在府中……想來父親的打算,應當也是考慮了許久的。更何況,江執也是玉樹臨風,勤勉好學……”

“江執這兩麵三刀之輩!”薛紹衝動道:“我先前問過他,他分明告知我,他與顧偲絕無可能。”

先前之所以那麼放心江執,倒也不單單是打聽到了江執在顧家的情況。他其實是尋過江執親自探了口風的,但江執那時回說,他與顧偲絕無可能。

原本那日,薛紹是打算托江執送信與顧偲的,但江執推拒了他,隻道他與顧偲不熟,讓他來尋顧笙更為可靠。

如今乍一聽說顧景嵐有意讓江執入贅顧家,薛紹便打心底覺得自己是被江執給誆騙了。

“他說自己和偲偲不可能?”扶蘇輕笑:“我記得父親一直待他極好,念他是友人遺孤,多次在飯桌上挽留他呢。”

江執有幾次欲要離開,但顧景嵐是個心善的,他念及江執父母雙亡,無依無靠,便說讓他安心住下。

隻不過,顧景嵐其實並沒有要江執入贅的意思,一切皆是扶蘇胡謅,隻為禍水東引,讓薛紹去對付江執。

畢竟,他瞧江執不順眼許久了。

……

……

扶蘇的話,讓薛紹執著了很久,但他少年心性,又覺自己沒有什麼身份去指著薛紹,於是這股氣便一直憋在他的心中,讓他每每見著江執,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於是,不知不覺,薛紹與江執成了冤家,這份怨,讓江執深覺莫名其妙,摸不著頭腦。

扶蘇見此,樂此不彼。他骨子裏也是蔫兒壞的一個人,見這江執受罪是其一,瞧著薛紹憋氣是其二,那股子陰險的氣味,連燕蒹葭都聞到了。

過了一月,兩人下了學堂,燕蒹葭便忍不住問他:“三哥哥最近總莫名瞧著薛紹與江執笑的陰險,可是有什麼趣事兒我不知曉?”

“沒什麼,”扶蘇一手捏著冰糖葫蘆的棍兒,淡淡笑道:“男子間的事情,你是小姑娘不方便知曉。”

“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燕蒹葭哼聲:“不都是人嗎?怎的三哥哥可以知曉,我就不能知曉了?”

“哦?你當真想知道?”扶蘇停下步子,於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定定然望著她。

“自然!”燕蒹葭後退兩步,挪步到他的身側,琉璃眸倒映著扶蘇的臉容。

不知為何,旁人總說三哥哥生的平庸,可在她眼裏,他的的確確是她見過,最秀美的男子了。就連江執與他相比,也是雲泥之別。

“薛紹說心悅你,”他道:“那日他托我給你送一封情信。”

“他心悅我?”燕蒹葭挑眉,倒是看不出驚訝之色:“薛紹膽子可真大!”

扶蘇不解:“怎麼說?”

喜歡她,就是膽子大?

燕蒹葭眉眼一彎,笑眯眯道:“膽敢覬覦我的美色,可不是膽子大嗎?”

扶蘇扶額:“偲偲你這般……可真是太沒羞沒臊了。”

小姑娘眼底璀璨,隻轉了話題,問他:“那三哥哥接下那封信了沒?”

“接下了。”扶蘇頷首,麵如秋水:“可惜那日你要吃蔥油餅,我不小心拿了那封信裹蔥油餅了。”

燕蒹葭:“……”

這人還真是……腹黑嘴賤的很。

扶蘇見她不說話,低頭看她,問:“偲偲該不會生我的氣罷?”

“哪能生三哥哥的氣呢?”她笑嘻嘻道:“我將來可是要同三哥哥成親的,如今三哥哥將薛紹的信函丟棄,甚合我意。”

本以為小姑娘早就忘了當年的玩笑話,可如今她再度提及,讓他委實猝不及防。

他凝眉,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冷哼一聲,假裝生氣:“怎麼,三哥哥不打算與我成親?”

他搖了搖頭,問她:“偲偲,你可是知道,何為成親?”

“我知道。”她堅定的回:“我如今也大了,怎能不知?”

“可偲偲……你我是兄妹。”

她打斷他的話:“不是一個爹娘的兄妹,異父異母。”

她的話,讓他一瞬間沉默下來。扶蘇不知道,該怎麼說,怎麼做,破天荒的,他竟是想不出反駁的話來……或者說,他其實並不想反駁她的話。

他正沉思,小姑娘忽而跳上前來,一口咬住他手中的冰糖葫蘆,鮮紅的唇,皓白的齒,她眉眼彎彎,幾乎捏碎他的理智。

“真甜!”她站在他的麵前,小巧玲瓏的身子差一點就與他挨著了。

發絲生香,沁入他那高挺的鼻尖。朦朦朧朧的曖昧,讓人欲罷不能。

“偲偲……你……罷了,回去罷。”

他想,她還是小姑娘,不知世事。所以他再給她一次機會,一次反悔的機會。

……

……

扶蘇與顧笙,到底是不一樣的。顧笙是謙謙君子,他的愛是成全、是矜持。而扶蘇不同,他似乎骨子裏便極具侵略性。

而同樣的,燕蒹葭與顧偲也已然不同,隨著時間的逝去,薛紹沒有再與扶蘇起爭執,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江執的身上,於是一切偏離了軌跡,扶蘇沒有離去,依舊留在顧家。而江執計劃的劫匪事件,也緊跟著隨之而來。

那一日,依舊如上一世的夢境,顧景嵐中途被喚了回去,故而剩下燕蒹葭、扶蘇以及江執三人同行。

下山的路上,劫匪洶湧而上,這一次,有扶蘇在,那些人根本拿捏不住燕蒹葭。可到底雙拳難敵四手,劫匪眾多,江執又虛以蛇尾,扶蘇抵擋不住,便隻好拉著燕蒹葭逃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