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臨這等子耿直的性子,有時候便是這麼的不討喜。尤其他自以為是的樣子,真是讓燕蒹葭想要招呼一大班人,將他揍的鼻青臉腫,給他點顏色瞧瞧。
如此指摘了那麼一通,燕蒹葭看也不看楚青臨,便領著西遇,離開了亭台。
一時間,偌大的亭台隻剩下楚青臨一人站著,他的目光落在方才燕蒹葭站著的地方,劍眉緊緊蹙起一個弧度,看那神色,似乎是在思忖燕蒹葭所說的合理與否。
而他那神色與絲毫沒有動怒的模樣,看得隱在暗處的楚家暗衛,深深為此捏了一把汗。
就在他們為此擔憂的節骨眼,楚青臨忽而喚了一聲:“十三。”
十三是他貼身的暗衛,乍一聽楚青臨喚他,他立即便從黑暗中跳了出來。
“將軍?”十三站在他身後,心情複雜。
“方才我可是……過於自以為是?”楚青臨眉頭緊鎖,擰成一個川字。
燕蒹葭那一通罵,其實就是在明裏暗裏的說他自以為是。
“額……”十三心中叫苦,這話讓他如何回答?將軍自來便是如此……自以為是,並不是隻剛才對臨安公主的時候。隻不過先前沒有人敢當麵指摘出來罷了。
“但說無妨,”楚青臨道:“恕你無罪。”
心下顫了顫,十三深吸一口氣,道:“是……有些自以為是。”
他說完這一句話,楚青臨好長時間沒有說話。這幽幽的沉默,讓十三頭皮發麻,暗道自己不該如此直接,若是將軍惱了,他可是……
就在十三心中胡思亂想之際,楚青臨忽而道:“退下罷。”
“是,將軍。”十三舒了一口氣,就要隱匿於黑暗中。
“慢著!”楚青臨再度出聲,讓人腳底發軟。
“將軍……”十三咽了口唾沫,暗道不妙。
楚青臨俊逸的臉容埋在黑暗之中:“你覺得……燕蒹葭如何?”
“將軍說臨安公主?”十三錯愕,抬眼朝著楚青臨看去。
楚青臨的背影,還是那麼剛毅挺拔,冷然而不帶一絲感情。但是他方才說出口的問話……實在是太過玄妙。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楚青臨揮了揮手:“算了,你退下罷。”
說著,他獨自朝著亭台中心走去,看得楚家一眾暗衛心中暗道不妙!
難不成將軍喜歡……被罵?如此這麼被罵一通,竟是覺得燕蒹葭不錯?
……
……
那一頭,燕蒹葭罵完楚青臨,心中覺得解了氣,便也就將其拋之腦後,哪裏還管楚青臨這廝作何感想?
她領著西遇,一路便到了扶蘇住的別院內。
彼時,牧清守在屋內,扶蘇屋內燈火熄滅,仿佛早早便睡下來。
牧清本昏昏欲睡,乍一見燕蒹葭和西遇過來,瞌睡一瞬間消散了去。他瞪著眼睛看她,問:“公主深更半夜,來這裏做什麼?”
“來尋你師父。”燕蒹葭道:“國師人呢?”
“師父近來神思疲倦,今日早早便歇下了。”牧清阻攔道:“公主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罷。”
扶蘇入夢與燕蒹葭不同,扶蘇是耗了心力才強行入得夢境,故而整整五日下來,他的確已然有些體力不支。
“若是放在明日,本公主今夜怕是無眠。”燕蒹葭挑眉,道:“本公主有要緊事問國師,你去將他喚起來罷。”
袁照的事情,燕蒹葭信不過扶蘇,好歹袁照算是她的師父,教導她三年之久,她自是不能就這麼讓袁照糊裏糊塗的失了記憶。
牧清不肯讓步,隻道:“公主還是回去罷,師父今日不方便見公主。”
“敬酒不吃吃罰酒?”話雖這麼說,但燕蒹葭卻是笑了起來,而後她揮了揮手,道:“西遇,交給你了。”
說著她接過西遇手中的燈籠,往前走了一步。
牧清見此,下意識想要拉過燕蒹葭的肩膀,阻擋她的前行。可在他之前,西遇也已然護在燕蒹葭的身後,轉瞬之間,兩人便已然大打出手起來。
“公主,你不要欺人太甚!”牧清氣惱,一邊忙於與西遇交戰,一邊回頭朝燕蒹葭喊了一句。
“嘖,你這是要把你師父吵醒啊?”燕蒹葭搖頭,下一刻便見屋內亮了燭火。她不由接著歎息:“看,果然被你吵醒了。”
“你……是你吵醒師父的!”被燕蒹葭這麼倒打一耙,牧清簡直火冒三丈。但西遇身手不賴,兩人此時根本難解難分。
燕蒹葭不理會他說什麼,隻兀自笑吟吟,推開屋門。
“國師在穿衣服啊?”她繞過屏風,便見扶蘇坐在床前,他半敞著胸脯,那微微露出的精瘦,實在叫人忍不住想要吞咽唾沫。
人都說扶蘇是謫仙,但燕蒹葭眼底,扶蘇是妖孽。心思深沉,擅長偽裝,生的還活色生香,如今他墨發披散,慵慵懶懶,竟是有些好看的過分。
扶蘇輕笑著,望向燕蒹葭,道:“公主再這麼看下去,恐怕這胸口都要被公主看穿了。”
一邊說,他一邊慢條斯理的披上衣物,那如若無人的樣子,委實優雅的讓人側目。
等到他將衣物穿好,又是一副不染纖塵的仙人姿態。
燕蒹葭也神色從容,笑著調侃:“國師瞧著清瘦,沒想到身材竟是這般誘人。”
扶蘇聞言,沒有回答,隻緩緩走了過去,朝桌椅而去:“公主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要事?”
燕蒹葭跟著坐在了他的對麵,道:“袁照失了記憶,國師可是知曉?”
“聽下人提及過,”扶蘇頷首:“城主年事已高,有此忘症也是尋常之事。”
他伸手,給燕蒹葭倒了杯茶水,遞到她的麵前:“公主喝茶。”
“國師的茶,本公主就不喝了。”燕蒹葭笑眯眯道:“方被算計一次,還是小心為妙。”
扶蘇見此,倒沒有多說什麼,隻放下茶盞,神色淺淡。
“國師不必掩飾,袁照的事情,是國師一手造成罷?”見他油鹽不進,燕蒹葭眸底劃過一抹幽深:“本公主不是想不明白,國師一早便為了食夢獸,但自本公主醒來,國師不再提及食夢獸,那麼顯然,國師已然得到了食夢獸。”
說著,她看了眼扶蘇,見扶蘇笑容依舊,瞧著令人捉摸不透。
燕蒹葭繼續道:“食夢獸被擒,國師納為己有,這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袁照無緣無故失了記憶,本公主不妨大膽揣測一番,袁照就是那個暗中飼養食夢獸的人,對嗎?”
“公主聰慧。”扶蘇笑吟吟道:“袁照的確就是那個幕後主使。”
“為何呢?”燕蒹葭問:“好端端的,他為何要讓食夢獸去害人?”
燕蒹葭以為,就她所了解的,袁照不是那等邪佞之人,可她想不明白,袁照為什麼那麼做?
扶蘇微笑,給了一個令人抓狂的回答:“這個恐怕公主得去問城主自己了。”
“袁照?”燕蒹葭冷哼一聲:“他如今都忘了一切,怎麼可能回答本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