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繁有些想笑,她看了看手裏的油燈,說:“這都快趕上辦喪事了,還什麼吉利不吉利的,本來就沒什麼吉利可圖好不好?”
“閉嘴!”荷香趕緊把人的話給打住,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說:“今兒再想說什麼都得給我憋在肚子裏,否則把這事兒給搞砸了那老頭子指不定又得怎麼鬧呢,聽到了沒?!”
她壓低聲音,擔心祝繁不把這事兒給放在心裏,還狠心在她胳膊上擰了一把。
可惜祝繁壓根兒就沒痛覺,敷衍地連連點頭,“知道了知道了,進去了就不能說話,把人送上轎子之前都不能,手裏的燈也絕對不能滅了,多大點兒事啊。”
她又不是小孩子,怎麼可能連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到。
“嗯嗯,趕緊進去吧,”荷香推人進門,因為她是外人,所以按照這裏的規矩不能進去祝華的屋子,把祝繁推進去後就跟那些送親的隊伍站到一塊了。
祝繁進屋前回頭看了一眼,端端就瞧見了站在轎子邊上的一身黑色長衫的祝諫,而剛好這個時候祝諫也剛好往她這邊看了過來。
父女倆視線一對,祝繁整個人都別扭了起來,抿緊了唇就把視線給收回來了。
因為不能說話,所以她進屋後就徑直走到了還坐在梳妝台前的祝華的身後,跟祝芙一左一右地站著。
鏡子裏,身形嬌小的祝華一身黑衣,胸前一朵白花,盡管戴著黑紗,卻還是瞧得出她臉上的白色。
可以說除了唇上的那點近乎於黑色的唇脂外,她整個人的顏色就隻剩下黑白了。
隔著那朦朧的黑紗,祝繁看到了她那雙看著鏡子的眼睛,依舊波瀾不驚,卻還是看爹祝繁不由得皺了皺眉。
雲妹兒說得沒錯,反常即為妖,就算現在她不是這個樣子,祝繁也不會因此就少了設防,隻是眼下她的這副模樣,會不會太奇怪了些?
方才想著,外頭就響起了司儀的聲音喊著讓出去了。
於是祝繁收起心思,往祝芙臉上看了看,對視一眼後兩人一手拿著各自手上的燈,一手將祝華從凳子上扶起來。
若非規矩如此,祝繁說什麼也不願跟祝華這般親近的,因為每次隻要一看到她,她就能想起前世祝華帶人去山上傷了三叔,並將她抓起來時的情形。
祝華出現在洞口的那刻,若說她吃驚與否,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要知道後山自死人出事後就成了禁止出入的地方,就是村裏的那些大漢也不見得敢輕易上去,更別說像祝華這樣的小丫頭片子了。
隻是,當祝華站在那,不可一世地看著她,嘲諷地對她笑的時候她就明白過來了。
祝華,不是偶然上來的,也不是不想要命闖進這人們口中的“危險之地”的,她是從居住在山下的他那裏下手的。
紙包不住火的道理她從一開始就明白,所以在當祝華說起祝家三少的時候,她絲毫不覺得驚訝。
那人那時身子並不好,幾乎每到晚上都會上來陪她,到了天不亮的時候再下山,如此往返,一晃便是兩年。
兩年,對她來說都是多活了的,都是足夠了的了,如果沒有那個人,她興許連這多出的兩年都沒有,她能多活了這兩年,多留在這人世兩年全都靠那個人。
所以,她一點都不會把祝華的到來怪在他身上,一點也不會。
隻是她沒想到的是,祝華竟然帶人將剛上山來不知情的他給打傷了。
如今,便是想起他倒下的那一刻,她都會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要被人捏碎了一樣,疼得她喘不過氣來。
若非一直沒有怎麼動的祝華扭過頭來透過黑紗看她,祝繁險些就失手將那纖細的胳膊給折斷了。
收起心思漠然地與那雙沒有神采的眸子對視了一眼,祝繁撇開了視線,依著荷香說的,一言不發地跟祝芙扶著人朝外走去。
哀樂響起,平日裏聽著喜慶不已的嗩呐竟然也能奏出那如泣如訴的聲音,連著院子裏的空氣也冷了不少,人們更是自發地收了聲,安安靜靜地看著從屋中出來的三人。
曹春花跟曹家老太太也在人群中,一瞧見出來的人,兩人就開始了低聲抽泣,有些心軟的也在暗暗抹著眼淚。
祝繁因為規矩的原因不好東張西望,所以隻是能聽到他們隱隱啜泣的聲音,然即便如此,她的內心也是毫無波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