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金豆子來了。”木槿領著金豆子進來,我正給允瑗塗著藥膏。允珧臉頰的紅腫消退了好些,卻是允瑗的傷遲遲不見好轉。
“先把公主抱下去罷,本宮有話要與金公公詳談。”奶娘聽我的吩咐,小心的將允瑗抱起退了下去。隻是金豆子聽我喚他“金公公”不免有些驚慌失措。
“好幾日不來未央宮給皇貴妃請安,倒是生分了。娘娘隻管喚我豆子便是,奴才可當不起您這一句‘公公’。”金豆子縮縮著脖頸,恭敬的打千下去,我沒喚他平身,他隻好一直僵持著身子動也不敢動。
這就對了,若不是心中有愧何以這般畏懼。
“公公,絕對當得起。”木槿彎著眉眼笑說,言語間卻滿是淩厲之氣:“若非公公事無巨細的籌謀,替皇上妥善安排,又為我家主子巧妙籌謀,今日主子何以會這般悠閑的與公公敘話。再者說了,未央宮內令淑媛染了疫症,旁人是扯著拽著也不敢踏進半步。”
“您可倒好,主子這一傳喚,自己個兒就往裏拱。足見公公對皇貴妃一片忠心,日月可表!”
木槿這一番話說得極為有力,卻依然是那麼和顏悅色的,聲音又綿軟悅耳。金豆子卻是如臨大敵一般,大汗淋漓。“金公公,您熱啊!這還沒到仲夏呢,要不奴婢尋一把絹扇來,給您拔涼也是好的。看回頭真病倒了,還來怨我家主子怠慢了您。回過身好可勁兒在背後使壞……”
“哎呦,木槿姑姑,您可不能亂說呀。金豆子對皇上,對皇貴妃娘娘絕對是赤膽忠心的,絕不敢有半點欺瞞之意,更別說背叛了。姑姑這話,奴才可擔待不起。”金豆子僵持得久了難免雙腿哆嗦,再聽了木槿這一番話,更是渾身難受。
他索性跪了下來,隻垂首並不敢與我對視:“不知奴才哪裏做得不好,惹了皇貴妃娘娘怪罪,還請娘娘明示,奴才一定改,一定改。”
“改到是不用改。”我冷冷的聲音不及木槿清脆,卻攝人心魄。金豆子隻微微抬起頭,也不敢多做停留:“那娘娘您的意思……”
“小陸子。”隻淺淺一笑,我已然打定主意:“拖出去,亂棍打死。”依然是雲淡風輕的口吻,一條性命在如今的我眼中,早已算不得什麼,況且是這般為惡之人。
捫心自問,我或許是該謝金豆子的,畢竟是他讓我知道軒轅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而我在他的眼中,根本是如何的樣子。隻不過,也是敗金豆子所賜,我險些困在這未央宮裏走不出來,始終擺脫不了自己的心魔。
“皇貴妃娘娘……饒命啊,金豆子當真不知哪裏冒犯了娘娘,可奴才……奴才好歹也是禦前伺候的,您……您不能替皇上做主啊,更何況奴才一直恪盡職守,並未有半點過錯,就算娘娘您要責罰奴才,也總得有個由頭罷?”
金豆子許是從未見過我如此淩厲狠辣的一麵,隻是朱唇輕啟,一條性命盡然了解於斯。他又豈會不怕?
然而除了哀求,他的言談裏也帶著一絲鄙視的意味,拿皇上來壓我,當真是覺得我會怕麼?禦前伺候的,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麼伺候的。
不說這樣的話還好,金豆子這樣一說,我更是覺得胸中氣鬱燥熱,似有火頭一股股的竄起來。好,既然你請個明白,那我成全你便是:“欺君罔上,假傳聖旨,為錢財所收買,竟然敢做出如此膽大妄為之事。漫說是取了你這條狗命,若我稟告皇上,誅九族也屬必然。”
“怎麼金公公你還有話說麼?”我兀自笑著,看著金豆子的臉色越發的蒼白,自己臉上的笑意卻如待放的花苞一般,愈加濃烈。這樣甜美的微笑,偏偏夾雜著仇怨,洋溢的甜膩不過是偽裝的保護色,我恨透了後宮裏的一切。
也恨透了自己的虛偽。
“小陸子。”我催促道:“別耽擱了送金公公上路罷的時辰。”小陸子竄上前一步,連同小興子一並扭了蜷縮在地上的金豆子。
“娘娘,娘娘,奴才知錯了,奴才知錯了……您饒過奴才罷……奴才知道皇上心裏還是愛重娘娘您的,即便是娘娘當真聽見了,也頂多是與皇上齟齬幾句,斷斷是不會傷了您與皇上的情分,金豆子一時鬼迷心竅,才做出這樣大逆不道之事。就請娘娘看在奴才一直本分盡心的份兒上,饒過奴才不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