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娘娘,今日眾妃嬪必然要見皇上一麵,如若果真不行,隻管請皇上隔著宮門與我們說上幾句話也就罷了。”是莊夫人的聲音,表麵聽起來是順應慎貴妃的心思,實則是告訴我慎貴妃勢在必行,不容我不允。
可她哪裏知道裏麵的苦況,皇上此時若是醒轉也就罷了,卻偏偏……
“並非本宮不答應,而是皇上方才服了藥才睡安穩,且說昨夜皇上病勢不穩,徹夜難眠。綰暒知曉眾位姐妹心係皇上龍體安康,這才不顧旨意冒犯闖宮,我又何嚐不是。然而這病來如山倒,最緊要也就是這前幾日的救治,相信各位也實在不願皇上心生困擾,而使病情加重。
“還請給位姐妹體諒。待這緊要的幾日安度過去,本宮自會向給位姐妹請罪。相信到時皇上也有了新的旨意,是留在未央宮繼續休養,還是返回坤承宮,又或者下旨由哪位妃嬪侍疾,一切都全憑皇上自己決斷。本宮即便協理後宮,卻也不敢自專而有違聖意,比不加以阻攔。”
話說道這個份兒上,我已經仁至義盡,其實我也動了鎮壓的心思。希望能從允玹手裏借調一些兵力,將未央宮緊密的監管起來,旁人隻要進不來一切就還有轉機。
好半天鴉雀無聲,宮門內外仿佛空無一人。
隻是這一群塗脂抹粉,珠翠環繞的妃嬪們如何嬌豔,我即便不看也想象得到。與其說是關心皇上,倒不如說是關心她們自己的前程罷了。如若能順利將我鏟除,又何樂而不為呢!
“好,既然皇貴妃說了,本宮就姑且聽著。”慎貴妃的聲音冷漠而怨懟,且透著甄氏一貫固有的淩傲,一點也不遜色與昔日的淩貴妃,到底也是我高看了她。
原以為無論到何時,她都能隱瞞的如此之好卻不想到頭來還是如一般的女子一樣,沉不住心思。若是今日她能依然笑臉相迎,倒也不枉費我將她作為對手,花費了這許多心思。
“隻不過,用不著幾日之久。待明日一早,我等便會再來探視皇上。如皇貴妃所言,皇上身體未曾康健,隻需隔著宮門與我等噓寒幾句也就罷了。終歸能安撫人心。”慎貴妃話音一落,便有按耐不住的妃嬪嗚咽起來,像是今日未能相見一訴相思之苦的憂心罷。我情願這樣相信,畢竟皇上也是平凡人,也需要有真摯的情分。
“好。”我響亮的應了一聲。
半晌,才聽見慎貴妃令了一聲:“都散了罷,明日再來探望皇上。”
“主子,您沒事兒罷?”人才走,我便鬆了力道,整個人虛脫得不行,沒有一絲氣力。之前收到允瓏的飛鴿傳說,隻說甄氏於皇上宣旨感染瘟疫的當日,便秘密調遣皇城數十裏外駐守的軍隊秘密進城。
“我沒事,好在能暫時瞞騙過去。”我才走回內寢,左萱已經迎了出來:“方才在東裏間也聽得一清二楚,可見這陣仗不是憑白來的。娘娘要趕緊想對策才好。”
“端陽王。”如今能救皇上的,怕也隻有端陽王了。
“這話倒是不錯,端陽王與皇上,乃是同胞的親兄弟,且也是諸位親王裏離手握兵權最多者。且端陽王如今幫襯大皇子協力朝政,也是最有能力為皇上穩固江山之人。大皇子尚且年幼,有權無兵,凡事也隻能依仗端陽王的幫襯。隻不過……隻不過娘娘有把握王爺會允諾麼?”
這麼徹底的傷了端陽王的心,我知道他必然是恨我惱我的,可是若不如此,隻怕再無一線生機了。
“小陸子,你遣人想方設法溜出未央宮去,且千萬不要讓人發覺。務必請端陽王派重兵
駐守未央宮,前來護駕。”小陸子知道事關重大,隻應了是,便匆匆退去。
我拖著疲乏的身子,好不容易才回走到軒轅身側,隻見軒轅依然闔眼沉睡。心中百感交集,竟然悲慟大哭,失態的跪倒在地直不起身子。任憑木槿與左萱怎樣的拉扯,我就是控製不住心裏的難受,怎麼好端端的一切,會變成這個樣子?
軒轅宸鑫,不管怎麼樣,你一定要醒過來,一定要醒過來。沒有你,我當真不知道這晚後的路該怎麼走。
“主子,不好了,慎貴妃帶著一眾妃嬪去而複返,隨行的竟還有驍騎營的侍衛近百人,已經將未央宮圍裹的水泄不通了。”小陸子慌裏慌張的闖進來,驚了我一跳:“那派出去送信之人可有順利出宮?”
“不曾,驍騎營侍衛來的突然,待奴才察覺時已然沒有出路了。”小陸子苦惱不堪,我的心一直不住的下沉,去而複返,定然是知悉了未央宮中情形。
若然如此,任是誰也不敢輕易來犯。腦子裏一片空白,我當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現在不是追究誰才是內奸的時候。
心裏徒然騰起一股勇氣,支撐著我重新站了起來。接過木槿遞來的帕子,我抹去了麵龐上的淚水:“誰本宮前去相迎。”
左萱與我對視一眼,緊緊握住我的手。木槿跟在我們身後,鎮定自若,麵龐毫無一絲惶恐之色。
回首看了一眼臥榻上的軒轅,淚水便又不自覺的噙滿眼底。
“何以慎貴妃去而複返?”隔著厚實的宮門,我的心依然狂跳不止。說不清是畏懼還是緊張,隻是很強烈的憂慮襲上我的心頭。
“皇貴妃膽敢行刺皇上,如今還這般理直氣壯的與本宮說話,當真是鄯氏一族的好女兒,膽色過人。”慎貴妃語出驚人,身後的妃嬪更是惶恐不已。
莊夫人緊忙攔道:“貴妃娘娘,行刺皇上可是十惡不赦之大罪。無憑無據,您怎麼隨意編排。皇貴妃身份尊貴,卻也擔待不起如此的罪名,還請您收回這重話。”
銀佳也十分愕然,質疑道:“皇上與皇貴妃素來琴瑟和諧,鶼鰈情深,何以會行刺皇上,莫不是貴妃聽信了編造之言罷?”
我身後忽然一個低沉的聲音出其不意,嚷聲為慎貴妃辯駁:“臣乃是院判潘國華,敢以性命作證,皇上並非身染瘟疫,而是遇刺受傷,險些喪命。且傷口的形狀乃是曲型尖尾金步搖所傷,眾所周知曲形的飾物均為步搖,這偌大的未央宮裏,配用金步搖者,出皇貴妃再無旁人。”
“潘大人,你……”左萱與潘國華麵對麵,憤怒的瞪紅了雙眼:“皇貴妃待你不薄,何以你這般狼心狗肺詆毀忘語,當真是不怕掉腦袋麼?”
“原來是你。”院判首一次見了軒轅的傷勢之時,種種表現便令我不悅,如此看來,他一早便打算將此事告知旁人。不過是唯恐擔心軒轅會提前醒過來,這才拖延至此。趁我與慎貴妃在前宮門周旋,揀了時機將消息送出才致使慎貴妃去而複返。
終究是我大意了。
潘國華不緊不慢道:“臣已經將皇上的傷勢書寫成書,即便娘娘要了老臣的性命,這行刺的鐵證也會公諸於人前。就算老臣再不能說話,也遮掩不料娘娘辣手行凶的事實,臣以皇上為先,即便死也心中坦然。隻求娘娘懸崖勒馬,認下罪狀便是。”
“皇貴妃,你還不肯敞開宮門麼?若是如此,本宮隻好命令驍騎營士兵,強行奪取宮門,到時若是有任何損傷,別怪本宮不留情麵。”慎貴妃的話如鋒利的芒刺一般,硬生生插在我心上。既然避無可避,又何必再掙紮。
“院判大人說的沒錯。我又何必垂死掙紮,隻不過……”我衝左萱飛快遞了個顏色,讓她司機送出消息去,務必要阻止甄氏趁亂奪宮。
好在她是懂我的,回了一個讓我安心的眼神。
“隻不過此事均為我一人所為,還請貴妃不要牽累旁人才好。”嗓音有些嘶啞,我喚小陸子將宮門打開,他卻死命的搖頭,抵死不肯。
“皇貴妃放心,一人做事一人當的道理本宮還是十分明白的。你既然肯站出來認罪。本宮自然不會為難旁人。”慎貴妃恢複了以往的柔和與端莊,達到了目的,也不必要一味逞強,這樣和顏悅色反而令人身心愉悅。
旁的妃嬪再無人說話,想必此時眾人皆有所頓悟了。
思忖自己該何去何從,如何避過這場宮廷風波。隻不過,真正的風波並非行刺,隻怕波譎雲詭,瞬息萬變的還在後麵。
“打開宮門。”我還不遲疑的命令小陸子。
左萱隻忍著淚意,在不多說什麼。木槿緩緩走上前來,重重的向我叩首:“主子,讓奴婢替您擔了這罪名罷?”
潘國華冷“哼”一聲,不屑的別過頭去。
我搖了搖頭,隻歎道:“終歸是我的命數罷了。”
宮門“吱呀——”的緩緩敞開,慎貴妃帶著驍騎營的士兵破門而入,奇怪的是竟然並未有妃嬪隨行,就連一向看我不順眼的佟氏也安穩的立在了宮外。
人人頭上都頂著一層濃重的烏雲一般,再沒有人說話,死氣沉沉的讓人說不出的難受。
“皇貴妃,你怎麼會如此歹毒?本宮當真是看走了眼。”慎貴妃近我身前,重重的兩記耳光,打得我頭暈眼花看不清她的容貌。
唇裏泛起腥甜的血氣,我晃悠悠的栽倒在地。慎貴妃仍然不肯息怒:“再給我打,這樣刁毒的女子,不配活在世上,正好活生生的打死以儆效尤。”小合子聽了主子的吩咐,麵露獰笑:“得罪了,皇貴妃娘娘。”
他一把出去我頭上的金步搖,重重摔在地上。揪起我垂下的青絲,迫使我揚起臉,任由他左右擊打麵頰。頭上疼欲裂,死頭皮也被扯下來一般,麵頰更是火辣辣痛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