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知錯麼?”軒轅端坐於龍椅之上,目光沉穩等昵著椅下跪倒在地嗚咽難平的兩位皇子——允玹與允瓏。
允玹仰起頭,雙目早已被淚水模糊了,看不清父皇的神情。盡管如此,他也能敏銳黨察覺出軒轅心底騰起動殺意。虎毒尚且不食子,人的心卻比猛虎更為凶殘,一切皆因利益需要,無關骨肉親情,允玹早該看透這一切,卻隻因母命難為。
到如今,要再這樣的情形下,才能勇敢說出自己的心意,這代價也未免太重。他承受不起。“兒臣有錯。”允玹蹙緊眉頭,死命的攥緊雙拳,語聲沒有透露一絲膽怯:“錯就錯在不該生於這帝王之家,不該有一位貴為皇後額娘,更不該是皇上的皇子。”
軒轅青筋凸起,麵露凶相,狠狠一掌正擊在龍椅扶手的鎏金飛躍騰龍的龍尾上,發出砰嗡響聲,久久不散:“好一個大皇子,朕竟沒瞧出你這般有膽色。”允玹索性昂氣頭,與軒轅四目相對,不卑不亢道:“皇上謬譽了,允玹實在愧不敢當。若果真有膽色當初便該帶她走,哪怕拋去榮華富貴,錦繡前程,又算的了什麼?卻原來一切都是過眼雲煙。如今她人不在了,我還要這行屍走肉之軀何用?請皇上發落罷!”
動容之下,允玹淚如雨落,微微張合的鼻翼道出內心的哀慟,令人為之淒心同煎。軒轅斂了怒意,仍然覺得胸口到傷患處錐心疼痛,隻是他油然而生了一股妒意,若自己不是皇帝該有多好,可以隨綰暒策馬奔馳,遠離宮廷。
月光下一雙璧人形影相依,聽她對月當歌,奏一曲《鳳求凰》。黎明執手看紅日冉冉升起,替她描眉簪花,親手綰起她烏黑柔順的長發,對鏡笑容成趣。
那是何等愜意悠閑到人生?那又是何等甜蜜柔情的人生?而此時此刻的軒轅襯鑫,僅能聽旁人口口聲聲說出自己的心意,卻不能宣之於口。不是不愛,不是不知曉她早已在自己心中。隻是一切都已經太遲。
“可她是你的庶母,是你四皇弟的母妃,綱常倫理何在,皇家顏麵何在?你不在意天下人的唾棄,也要令她名譽掃地,千古留罵名麼?”說這些話,軒轅是心虛的。他不過是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愈加不願讓允玹做他做不到的事情。哪怕是將對她的愛意坦然盡訴也不許。
“父皇。”一直伏在地上的允瓏忽然仰起頭,目光灰暗的看不出悲傷以外的情緒。“您當真是薄情之人。”允瓏含著熱淚,垂首的一瞬間淚水便掉落下來,連軒轅也聽見那豆大的淚珠子濺在地上的聲音,響脆也痛心。
軒轅不置一詞,允瓏卻不能不將憋在心中許久的話說完:“兒臣命苦,七歲那年生身母妃便殞命。旁人誣陷是母妃所為,連父皇也不信,母妃卻還是護下了我。若非她處處籌謀,精心照料,也許允瓏早已殞命……即便後宮之內再無人信,兒臣也絕不會不懂母妃的心。”
允瓏說的有些艱澀,喚了口氣才接著說道:“未央宮出事,母妃飛鴿傳書要我留意甄氏的動向,安排援兵以解父皇燃眉之急,令我輔佐大皇子,以江山社稷為重,而涉及她自己,卻僅僅說若父皇安然無恙,不必理會她身犯險境。危難時母妃在乎的是父皇的安危,江山的穩固,兒臣自身的平安,卻沒有半點,在為自己思慮。可父皇,你竟然……奪了她的性命。”
允玹動之以情,允瓏言之以理,軒轅情何以堪,有誰又能明白他銘肌鏤骨的痛楚?
“都說夠了麼?”軒轅的情緒已然平靜下來,隻是陰沉的臉色絲毫沒有緩解。“鄯氏所犯之罪,皆是十惡不赦之大罪,朕依然賜她死後哀榮,允準入皇陵安葬已經仁至義盡。更何況,朕信這一切過失均為她一人之錯,並未牽連鄯氏一族,此乃仁德之舉,修要再提。”
“允玹自知死罪難免,請皇上賜毒酒一樽。生不能相守,唯有以死相隨。”綰暒,你會不會怪我,那一日沒有闖進未央宮救下你?你又會不會怪我懦弱,沒能一早帶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