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雨,下得很大,潑在天地間,像是要把天地傾覆了一樣。
離悅看著跪在門前的兩道身影,突然長長歎了一口氣。
從自家小姐回到府裏開始,淩王爺和閔侍衛就那麼直挺挺地跪著,也沒起來過。起初,她還以為這兩人吃錯藥了,如今才發現事情並沒有想象得那麼簡單。無數的疑問從唇齒間劃過,可在麵對裏頭那個人時,終究還是乖乖地回到了肚子裏。
她不是沒看出這事情裏透露出的詭異,可饒是如此,也不敢開口問一個答案。在她看來,自家小姐與淩王爺的關係,雖然不算太好,卻也不是很差,就算淩王爺做錯了什麼,也還遠遠達不到雨中下跪的地步,而且一跪就是這麼長的時辰。她從旁看著都心生不忍,卻不知道自家小姐為何到現在都無動於衷。
今夜,李管家突然得到了消息,說是陳世子出城去了普陀寺。誰想到,小姐竟然命李管家準備好人馬,也沒帶上她,就匆匆忙忙跟著出了城。她也曾問過李管家,普陀寺那裏是否出了什麼意外。李管家卻隻是搖了搖頭。
如此看來,事情也就奇怪了。
許是有些看不下去了,離悅思忖再三,還是往臥房裏走去。
那窗前,一道窈窕的身影安靜站著,遠遠看去竟然還透露了一些寂寥。屋內很靜,越發襯得窗外的雨瓢潑不息,離悅抿了抿唇,終於忍不住道:“小姐,淩王爺已經在門外跪了將近一個時辰了。”
舒牧昭聞言,隻是哦了一聲,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反應。
離悅雖然看不懂她心中是如何想的,可到底在她身邊待久了,有些話也憋不住,當即道:“小姐,奴婢不知道您與淩王之前發生了什麼,可這樣跪下去,實在有些不妥當啊!您是否考慮下,讓他二人進來坐一坐?”
舒牧昭卻問道:“如何不妥當?”
離悅怔了怔,隨即道:“您也知道,將軍府周圍耳目眾多,奴婢聽李管家說,江城裏還有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三皇子,倘若這事情傳到三皇子耳中,隻怕對咱們將軍府大大不利。若是被有心之人拿去說事,那就更加說不清楚了。”
舒牧昭終於回頭,看見她臉上的憂愁,隻悵然道:“你以為我不清楚這些道理嗎?”
“那您為何……”
舒牧昭不答,唇角溢出一抹苦笑。
離悅說的這些,她並不是不清楚,隻是還沒想好要如何麵對而已。
當時情急之下使出那套劍法,也是存了要挑明一切的心思。隻是,在清理掉陳陽安那批人之後,她突然就猶豫了。
畢竟,跨越了前世,在她身上已經發生了那麼大的變化,就算慕容淩能認出她,她卻未必有勇氣繼續走上前,再次將過去那些傷疤揭開。
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如果不能挽回,還有必要去緬懷嗎?
答案自然是,沒必要。
她不知道慕容淩會如何看待過去的自己,又將會如何看待現在的舒牧昭,可今夜之事來得到底有些突然,她也沒想好該以什麼更合適的法子去應對。
若是能做個縮頭烏龜倒也不錯,她想。
她看了眼窗外,想到那人在這麼大的雨下跪著,心中莫名生出一抹不忍,不由得歎了口氣,道:“我去看看吧。該麵對的,遲早要麵對,躲也躲不掉的。”
這麼說著,她便走出去,推開房門,迎麵而來的水汽撲在臉上,帶起一股清涼的觸覺,倒是讓她此刻略微浮躁的心情平順冷靜了下來。起初視線被水汽擋住,還有些模糊,待水霧散去,她抬眸看去,卻正好對上慕容淩的眸子,隔著傾盆大雨,還能瞧見那眸子中的欣喜,她心中便是一痛,連忙別開了眼,卻道:“王爺還是起來吧。這雨大風涼,若是病倒了,將軍府可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慕容淩卻欣喜若狂,猛地站起身,隻是跪得太久,膝蓋已經麻木了,起身就是一個踉蹌,幸好閔東從旁攙扶住他,才不至於跌倒在雨中。
舒牧昭看到他這副模樣,心中莫名就軟了下來,吩咐離悅去備好幹淨的衣物,又讓人去尋大夫,之後便將自己關在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