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豆豆(2 / 3)

“林淺不是小偷。”

“哎呦――”突然傳來殺豬般的慘叫聲,豆豆抓著趙華珍肥胖的手臂,咬住不放。直到嘴裏出現鹹腥味。

趙華珍滿臉淚水,想發怒,卻說不出話,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嚎大哭:“哎呀我不活了,太不講理了!”

那天豆豆拉著我跑了好久,他說:“林小淺,別怕,有我在,不會讓人欺負你。”

我問他:“你咬了趙華珍的手,會不會挨打啊?”

他告訴我,安爺爺相信他是個好孩子。

“要是連自己的親人都不信就聽了別人的一麵之詞,那就不算親人了。”他說得輕描淡寫。

可我爸爸不相信我,他什麼都不問一巴掌打碎了我拚不起來的“臉”。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開口說話,躲在家裏不敢見人。上學放學也是低著頭匆匆行走,生怕碰到周圍的鄰居。我總覺得他們會笑話我。還有一類人,與那些中年女人不同,她們是真的關心我,我也怕她們。

比如,李奶奶,高家寨的居委會主任。她曾在一個中午偷偷端來一碗雞蛋麵,還切了片粉紅色的火腿腸給我。

我伸出手推開那碗冒著香氣的麵條:“奶奶我不餓,我要睡了。”

那件醜事,在別人看來隻是茶餘飯後的談資,對於我,它們是刻在生命裏的恥辱。我不習慣把自己的可憐暴露別人麵前,所以每次被打我都忍著不哭出聲,第二天放下袖子若無其事地出門。好像這樣,就不疼了。

趙華珍的女兒偷偷來找過我。我嚇得連連後退,尤其是眼前那個女孩突然紅了眼,我更是啟動了作為動物的本能,趨利避害。

她哭著說:“林淺,你沒有偷東西,發夾是媽媽藏起來了,她讓我說是你偷的,林淺對不起。”

放學後,我在校門口等了很久都沒看見豆豆,自己一個人去了安爺爺的雜貨鋪,氣喘籲籲地說:“爺爺,我來找豆豆。”

算一算,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了。

我認識豆豆的時間不長,跟那些小女孩差不多。她們經常到安爺爺家的雜貨鋪買口香糖。水果味的,一角錢一塊。一人一塊,放在掌心裏看了好久,才把它剝開放進嘴裏。水果的香甜浸滿了整個口腔。印著花的糖紙被她們小心翼翼鋪開,折好放在口袋裏。

我也想吃,但我沒有零花錢。那些孩子也知道我沒有錢,故意問我:“林淺,你不買糖吃嗎?”

我隻搖頭。安爺爺朝我走來,把兩塊小小的口香糖放在我手心裏。臉上堆滿了親切的笑容說:“有時間,來找我們豆豆玩,他也是一個人在家。”

我這才注意到,這個狹小的空間裏,還有一個俊俏的男孩敞開雙腿坐在小凳子上,趴著寫作業。他突然停下筆,眨眨眼,然後轉過頭對我展露微笑。

他就是豆豆,一個在我幹澀的童年裏嗬護著我的朋友,喜歡穿黑色長褲和白色T恤,外罩一件白色長袖襯衫。遺憾的是,我不知道他還有個很好聽的名字。每次我問他叫什麼名字,他都敷衍我:“我就叫豆豆,沒有姓。”

我跟豆豆成為朋友的過程是家裏那台二十四寸的舊彩電裏常播的爛俗劇情——英雄救美。

高家寨的女孩子們聚在我家門口,喊我上學。她們成群結隊走得飛快。我拽著書包跑出去追。剛搬來這個城市沒多久,我還不認識上學的路。沒走多久,那些女孩子就把我扯到了巷子裏,按著我的手腳。

穿著粉色連衣裙,紮著兩個小辮子的小姑娘走到我麵前說:“你這個鄉下來的野丫頭,居然敢和我搶豆豆哥哥,豆豆哥哥是我的。所有人都知道,我長大以後要做他的新娘。”

我認識她,她叫小美,高家寨的很多小孩子都喜歡圍著她轉。那些婦女們聊天的時候都喜歡開玩笑說,漂亮的她和好看的豆豆是一對兒,長大後要結婚的。

豆豆出現的時候,仍舊穿著黑褲子白襯衫,肩上斜跨著一隻軍綠色單肩包。他擋在我前麵,三言兩語就嚇走了那些女孩,拉著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