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私生子(2 / 2)

我歪著腦袋莞爾一笑,“薛小姐是白米飯,我是山珍海味,薛小姐現在還不滿三十歲就已經成了食之無味的米飯。薛小姐看林語堂的書嗎?他說人生隻有一次,贈予不愛的人是一件多麼殘忍又悲哀的事。人每天活著,更有滋味的東西不吃,又是一件多麼悲哀的事情。”

“誰不愛誰呢。”薛朝瑰非常敏捷打斷我,“任小姐愛著誰又被誰愛著,天下略有姿色的女人,不都是一樣嗎。”

我這句話僅僅是試探,薛朝瑰過於放在心上,急不可待的反駁我,要麼嚴汝筠對她的確非常疼愛,要麼就是她充滿了惶恐,前者讓她有底氣質疑我,後者讓她不得不自欺欺人來維持顏麵。

她將海參吞入口中,沒有咀嚼便咽了下去,大約是太涼,冰還沒有融化,她臉色有些突變,捂著喉嚨緩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和任小姐都是女人,也都是有相同眼光和興趣的女人,我知道你是因為秦彪才認識了他,而我不是,我在很久之前,很年少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他的存在,並且愛慕著他的一切。我甚至都不記得,我真正遇見他那一刻是在什麼時候,是不是上輩子。他是毒藥一樣的男人,那麼寡淡的心,那麼不動聲色的眉眼,那麼涼薄的情。我不相信這世上有人會如同毒藥不著痕跡滲透人心,但事實由不得我不信。他是謎,一個沒有謎底的謎,可縱情聲色的世間,還是要統統被他征服。”

她提起嚴汝筠的眉眼都是生動活潑的,充滿了繾綣的溫柔與小心翼翼的珍視,我在這一刻看著她的樣子,才真切明白她是多麼謹慎狂熱的愛著他,如同第二個我。

這世間愛上他的女人,都將自己活成了最卑微的模樣。

她拿著空蕩蕩沾了水痕的勺子,“他不喜歡貪婪的人,可他本身就極度貪婪,無論對於商業,對於權勢,還是對於女人。如果他不貪婪,他不會既將你養在身邊,又承諾與我成婚。正因為他就是如此貪婪的人,匹配他的女人,也勢必會貪婪。任熙,你就不貪婪嗎。如果你不貪婪,你不會一步步機關算計,跳出秦彪的火坑,攀上汝筠的枝椏。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做什麼惡毒的事都可以被原諒。人生原本就是一條湍急洶湧的河流,會水的平安渡岸,不會水的淹死也不要怪任何人。我不會憐憫誰,我們都憑借本事好了。”

薛朝瑰終於懶得再和我相敬如賓,終於不再一口一句任小姐那樣稱呼我,我聽完她一席話淺淺笑出來,“薛小姐在說什麼,我一句也沒有聽懂。”

她眉梢眼角都是一片冷冷淡淡,“那麼你能否聽懂,什麼是私生子。”

轟地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炸開,卷起漫天飛塵,從未有過的失落和瘋狂席卷了我,我死死盯著她眼睛,她一字一頓說,“任小姐的孩子,從出生那一刻起,就將是不見天日的私生子。”

我放在桌角的手緩緩握成一個咬緊的拳頭,前傾的身體坐直看著她不語。

她果然還是按捺不住,提前用了最鋒利的兵器抗爭逼迫我妥協。

按照我們現在的身份,她是嚴汝筠名正言順的未婚妻,而我懷了他第一個孩子,我們看似在地位上已分高低,但她其實非常畏懼。

她所有的束手無策慌不擇路,都因為我肚子裏這塊寶貝疙瘩。

當愛情的籌碼不夠重,孩子不就是最好的底牌嗎?

嚴汝筠早已什麼都不缺,她傲人的家世隻是在體麵上勝過我,可她並沒有握住掌控嚴汝筠的籌碼,而誰擁有一張讓他無法割舍的底牌,誰就占據上風,即使我永遠無法成為他的妻子,但薛朝瑰更不甘心得到了位置卻得不到實際,那對她而言更是一種屈辱。

嚴汝筠在商海隻手遮天身份矜貴,他當然明白誰才是匹配他的女人,男人到了一定位置,他的妻子人選將會格外看重家世與口碑,他不能任由誰潑下來一盆髒水將他的帝國蒙上一層無法掀去的晦暗。

但嚴汝筠從不按常理出牌,更難以琢磨,他如果有那樣一份思想,他大可以和沈燭塵爭個你死我活,何必把廳長職務如此輕易拱手讓人,薛朝瑰根本猜不透他。

她隻知道這個男人的傲骨屈向了我所給予的風月,他肯許我為他懷孕的權利,就勢必不僅僅把我看作一個玩物消遣,我在他心中有外人無法衡量的地位,而這張底牌會為我帶來多大的逆轉可能,她不敢賭,也不敢放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