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兩袖清風,終究不是清水衙門,多了沒有,少一點的數字不至於挖不出來吧。”
男人嚇得立刻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人在四周聽見這句話才說,“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機,現在人心惶惶成什麼樣,你還不知道嗎?一丁點風吹草動都惹出大簍子,你還敢開我玩笑,怎麼你想把我送進去啊!”
兩人同時哈哈大笑,薛榮耀喝了口酒,他眉頭一蹙,察覺味道不對,舉起杯子迎著燈光仔細看了眼酒的顏色,我將掌心蓋住杯口,重新推到他嘴邊,“喝著滋味不夠嗆是不是,又想喝龍舌蘭?多大年紀了,自己不知道愛惜身體,還和那些打開瓶塞當喝水一樣的年輕人比,那酒咽下去你胃口能受得了嗎?”
薛榮耀這才意識到不是酒味道不對,而是我故意拿錯,他笑著握住我挽在他胳膊上的手,放在胸口貼了貼,“這是知道心疼我了,你這份心意不要說給酒喝,就是讓我戒掉,我也願意。”
男人將視線從薛榮耀的酒杯上定了兩秒,他半開玩笑掃了我一眼說,“任小姐女兒都為你生了,你這名分什麼時候給人家,趕緊趁熱打鐵,省得到時候人家嫌棄你老,又不肯跟你,你後悔都來不及。”
薛榮耀笑著伸手指了指他,“除了你說我老,哪有別人說過,你說我先看看自己的臉,你這褶子可比前兩年又多了不少。”
男人擺手,“哎呀,我真是處處不順心,我如果有任小姐這樣的嬌妻,老來得女添筆喜事,我也照樣人逢喜事精神爽,可你看看,我現在是出門害怕,進門煩心。人呐不服年歲不行,隻有身邊陪伴著嬌嫩的女人,才能過得滋潤年輕,可如果身邊是一張看了倒胃口的黃臉,我心裏可就是黃連了!”
薛榮耀偏頭看向我,他很大聲音說,“熙熙認識得體懂事的女人嗎,有的話為咱們賀副局介紹一個紅顏知己,看他和我抱怨了這麼久,知道他說不出口,我得把他的心裏所想點出來,省得他纏著我不放。”
“哎,老薛,落井下石是不是?”
我端著酒杯莞爾一笑,“女人還不到處都是,可哪裏挑得出能配上賀副局如此風流倜儻男子的女人。再出眾的姿色,在他麵前也都不值一提,但既然賀副局有這樣意思,我一定為您留意,等風聲過去親自送到您外宅,到時候您可不要忘記請我吃杯茶當謝禮。”
“真有那一天,我怎麼能過河拆橋,莫說一杯茶水,我管任小姐一輩子的茶。”
他說著話舉起酒杯,朝我杯底碰了碰,我和他相視而笑,將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薛朝瑰此時站在一處角落,正十分焦急張望著門口,似乎在等什麼人,而那人遲遲不來,讓她有些煩躁。
嚴汝筠就距離她不遠處的一麵舞池裏,與幾名攜帶情婦的商人談論南省新季度的市場走向,他嘴上談笑風生,眼睛卻時不時留意著心不在焉的薛朝瑰,這樣場合她難得不肯出風頭,躲起來對賓客都沒有興致應酬,她一向做事圓滑,也非常懂得禮數,如此不周全實在不像她為人。
市局的兩名退休老領導看到被包圍住的嚴汝筠朝他點了點頭,示意他過去說話,嚴汝筠剛對這些人講一聲失陪,還沒有走到跟前,忽然正門的入口處傳來一聲摔門的巨響,響聲驚天地泣鬼神,將天花板上的吊燈和兩麵玻璃牆壁震得搖搖欲墜,其中一麵裂開了一道長長曲折的細紋,看上去十分破碎猙獰,仿佛隨時會坍塌。
所有人都被驚住,紛紛看向門口,想要看清到底是什麼東西,緊接著一道男人身影倉促擠入進來,男人大約五十多歲,一身破敗潦倒,眉眼衰老而滄桑,像一個流浪乞丐。
這樣淒慘窮困的人哪來膽子往這裏闖,換做普通百姓嚇都嚇死了,賓客群中有人認出了他,低低說這不是上一任的光明集團副總監嗎?因為私生活不檢點被工商和公安聯手查辦,已經消失一年多了。
現場竟然沒有人反應過來去招呼保安,都一臉瞧好戲等著看這人究竟要做什麼。
男人饑渴的眼神在大堂內環顧一圈後,猛地定格在我臉上,他看到我的那一刻,似乎一片黑暗的死海亮起了波光,開始了蠢蠢欲動的奔騰。他無比驚喜推開身前阻礙的侍者朝我狂奔而來,他腳上的破鞋子摩擦在光滑的理石地板,有些搖晃不穩,他在衝到我麵前收步時險些踉蹌撲倒,所幸薛榮耀伸手擋了一下,將他從我身上推開。
男人沒有生氣,他眼睛裏隻看得到我,任何羞辱都顯得不值一提,他聲音激動得甚至劇烈顫抖起來,“任熙,真的是你,你現在做富太太了?你有錢了是不是,你還記不記得,記不記得我去光顧過你很多次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