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吃了。”其實,那個時候真的很餓,食堂的夥食不好,中午是饅頭,沒有菜,我們吃從家裏帶的鹹菜和幹糧,有條件的會買些榨菜之類的小吃。

正在長身體的年紀,經常挨餓的我們很多都發育不好,瘦瘦的,血糖低,很多學生會在學習重壓和過度的耗能中暈倒。我還算幸運,初中三年隻經曆過一次十二指腸潰瘍。

嘴上說不吃,可是肚子卻咕咕叫。

過了大約十幾分鍾,安永帶著從小賣部買的吃的到班裏找我,我看著他鬼鬼的笑,又看到他手裏的吃的,頓時饞了起來。

我很想吃麵包,也很想喝汽水,那桔黃的顏色當時就是最最美味的信號,我無比渴望……可是,我不是一個可以被吃的東西就哄好的女孩。

有一次因為和妹妹搶糖塊吃,被媽媽罵過說我有個人給塊糖吃就能把我領走,真是沒出息。

我不會是那樣沒出息的孩子,就算是安永明,也不可以給我點吃的就把我領走……別說領走,哄我也不行。

我倔強地別過臉,不看那裝著食品的袋子:“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鬧?”

“是啊,我真笨,你為什麼鬧?”

“從小,我媽就告訴我不許早戀,可是剛上初中,就遇到你們這些不務正業就知道談戀愛的人,你……不是好人。”

“你不想談就不談唄,又沒有人逼你談。至於別人的事,你管那麼多幹嘛。”

“你還跟縣裏的孩子們玩,你們還都抽煙,不學好。”

安永明突然笑了:“你爸爸不抽煙嗎?”

“抽,但爸爸是大人。”我說。

“我們都會成為大人的,你爸爸和你媽媽不談戀愛就沒有你的。”安永明說。

“那是成年以後的事情。”我矯正著。

“哦,我差點忘了,你還未成年呢。”安永明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再想難道他已經成年了?可能吧,管他呢。想問卻沒有問,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覺得他大我太多了,我才13歲,我怎麼才13歲啊?!

“吃點東西吧,別餓壞了我未成年的小兄弟。”安永明給我掰了一大塊麵包。

“我不吃,氣飽了。”我還在較勁兒,口水卻都快出來了。

“你氣性真大。你不吃我吃,東西可不能浪費。”說著,他開始撕開一隻麵包大口大口吃。

聽到他咀嚼的聲音,我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饑餓的胃慫恿著我做了最終的決定,安永明手中的半拉麵包被我防不勝防地搶過來……

然後我們都笑了,一邊笑一邊鬧,前仰後合的。

就在這個時候,教室的門開了,我抬眼看到來人的時候我呆了……

進門的是陸佳。

她看我的眼神從那一刻起,有了一絲冰冷。

也是從那時起,我們的友誼有了裂隙。

我以為,在安永明身上,在我和陸佳之間,會有一場激烈的爭奪。

卻沒有想到,沒過多久,那個留著絡腮胡子,愛笑愛鬧愛幫忙,愛叫我“小兄弟”的男生竟然就出車禍死了。

安永明意外身亡,那年頭,鄉間的路上也沒有攝像頭,車禍的現場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證據。

據說是有人報案,說是謀殺。縣裏交警隊和公安局的人都來了,折騰了好幾天,也沒查出個所以然,案子最終草草了結。

安永明死後好幾天裏,陸佳都躲著不見我,她變得非常沉默,我知道她很傷心。

然而,有一個人比她更傷心,那就是溫玲。

在安永明的追悼會上,溫玲哭得死去活來,甚至胡言亂語,說安永明死的冤枉,是被人害死的。

大家都以為她因為安永明的死而瘋了,事實上她確實有了精神問題,接下來的一個學期,溫玲便休學前去省城治療,從此再也沒有出現。

有傳言說,溫玲就是那個報案的人……

還有一件事,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陸佳很快就結交了新的男朋友,一個在縣城高中上學的男生。

她說,她將來也要上那所高中。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跟我斷絕了朋友關係。

我想,年輕的感情,就像年輕的生命那樣脆弱,隻是曇花一現的精彩,隨著人死,終究會被淡忘。

隻是,我耿耿於懷的是,陸佳對安永明的忘卻,似乎有些太快了……

……

就在這時,隨著車子一聲戛然,我在座椅上重重地搖了一下,強烈的晃動讓我從深深的回憶之中醒了過來。

目的地已經到了,外麵是一棟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薑越正在外麵招呼我下車。

我整理了一下,邁下車之後,他示意我跟在他身旁,並囑咐我說:“你就跟在我身邊,保持微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