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莉莉一直在藍坊打工,盡管是賣藝不賣身的那種,但也算是見過了形形色色的男人,藍坊是個風雅的地方,即便是掛羊頭賣狗肉,但是來的人中,總是不乏衣冠楚楚的風流人。
來藍坊尋歡的,除了好色之徒之外,還有情場失意的,仕途不順的,什麼人都有。
可在她見過的這些人中,從未見過像眼前這個男人一樣氣質的。
那種孤獨悲愴感,好像是從血管裏麵伸出來的一樣,不管是質問她、威脅她還是試圖掐死她的時候,都滲透著一種悲愴的執念。
這不是與生俱來的,她幾乎可以確定。
第一遍問他的時候,他並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在沙發上坐著,麵上露出幾分青灰色,像是暮年人才會有的死寂。
她吃力的站起身來,讓自己靠在沙發後的枕墊上,酸痛了三天的腰腹這才好受了一些,又試著問了一遍,
“你說我姐姐要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那她做過什麼?”
她始終覺得自己姐姐是個善良的女人,兩年前家裏出事,姐姐休學跑到藍坊去打工,愣是瞞著她瞞了整整半年,給她學費生活費,讓她繼續在音樂學院進修,那些苦楚,從未對她這個妹妹說過。
要不是後來學校的琵琶老師帶他們去藍坊開慶功宴,她看到彈唱的那些‘小姐’中赫然坐著自己的姐姐,恐怕她要被瞞一輩子。
張果果的小姐,儼然是實打實的那種‘小姐’,身邊的男同學有打趣科普這裏‘小姐’身上衣服不同,職業分工也不同的,她一一對上,滿心羞憤。
後來是她發狠賭咒,以斷絕姐妹關係為要挾,逼著姐姐從藍坊辭職,她這才幹了保姆這一行。
隻是當個保姆而已,能做出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談得上付出代價這樣的話?
牧尊的聲音很啞,好像是很久都沒說話一樣的啞,但是很好聽,
有種成熟男人的塵埃感在裏麵,
“你姐姐給我太太吃了強效墮胎藥,殺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你覺得,我不該找她嗎?”
他的聲音聽著好像沒什麼波瀾,可臉色的僵硬卻出賣了他。
他一定很愛他的太太。
張莉莉的腦子裏忽然冒出這麼一個想法,很不合時宜。
“不可能。”她替自己姐姐辯護,“我姐絕不是那樣的人。”
“那就是有人指使她。”
牧尊麵色清冷,“我沒說這是她的個人意願,但是的確是她做的。”
葉清歡對傭人向來很寬厚,沒理由跟人結仇,出了這樣的事情,隻能是有人指使,拿了什麼好處,或者是被人逼著有了什麼難處。
豪門恩怨,牧尊見得多了。
生在他們這種家庭,除非是像他父母一樣遠走高飛,賭咒發誓這輩子不沾染任何與家族生意有關的東西,才能勉強避世,別的人,都活在一個讓人惡心的大染缸裏,你不害別人,別人也會來招惹你。
張莉莉麵色一白,似乎是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一般,攥著沙發的套子,咬了咬牙,
“你有證據嗎?說話要講證據的,我姐她,我姐她……”
她沒有底氣。
前不久她還來過這裏一趟,接待她的是個漂亮美豔的女人,叫葉清歡,大概就是這裏的女主人,眼前這個男人口中的太太。
她遣散了所有傭人,留在這裏的隻有張果果和另外一個叫梅梅的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