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愛他。唉,她不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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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神其實是與人打交道最多的神,隻是人們不知道。因為冥神與人產生交集的時候,人已經是死人。塵世不過一場大輪回——這是閻羅大王的名言。在這場大輪回中,無數個死人經冥神之手去投生,要細問其中有幾個能讓冥神有印象,每個冥神都能數出不到五十個。再問有幾個女人能讓他們一聽其名就清楚地想起她的生平——大約每個冥神都能想出十個。
拋開個人的親朋知己之後,這十個女人當中,定有一個與眾冥神全無瓜葛,卻讓他們如雷貫耳——顏彩夕。隻要聽過她的所作所為,連冥神也不會輕易忘記她的名字。
她與神靈妖魔毫不相幹地出生,不帶一點先天的靈氣,本該是個平凡的人,卻成了當時世間最強的女巫。直至今天,人世輪回中有人能與她比肩,卻沒有人能超越她。
她有些任性,又很堅決,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絕不回頭,一旦動手就不後悔。她有那麼柔弱溫和的表象,卻有如此堅韌的內心。她明知殺戮星宿轉世的人是重罪,仍毅然地召集人手為她所愛的人複仇。
她鑄造了七星杯,憑一人之力將七個星宿巨大的悲哀封入杯中。
她在地獄裏安靜地度過兩千年。
“原來這兩千年的刑期是她強求。為了與所愛的人再見,她敢要挾冥界的拂水公。”樓雪蕭停下來,眼瞼微垂,“她總是在微笑之間做出出人意料的舉動。她是我活在人世時,唯一的朋友和姐妹。”
薇香的臉龐在燭光下無比柔美,聽著樓雪蕭平靜的敘述,她不安地忸怩了片刻,但好奇勝過了對自己前生的排斥。靜潮的黑眸炯炯有神,全然沒有半分睡意。顏彩夕,這個名字他好像聽過,又想不起是在哪裏、從什麼人那裏聽過。
“你們生在同一個時代?”薇香牽強地笑了笑,“怪不得我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你會說‘你終於回來了’。”
“我們不隻生在同一個時代,還是一起長大的同門姐妹。”樓雪蕭柔聲說,“她是我在人世間唯一牽掛的‘人’。”話雖如此,她的眼睛卻不經意地避開了薇香的目光。
“我聽說世間隻有一個預言師,它在一個時間隻能選擇一個身體去寄宿。”春空撓撓腮,十分好奇地問:“為什麼你和她會在同一個時代成為預言師呢?”
雪蕭的目光飄忽一瞬,輕聲說:“是啊,一個時代可能會有許多能夠預言未來的人,他們或多或少都能透視宿命,但能夠把天地盡收胸中的,永遠隻有一個——我們那個時代,能做到這一點的預言師是彩夕,不是我。”
“想不到你一直厭惡的前世,竟是這樣一個奇人。”薇香身邊的巨劍發出錚錚鳴聲,“話說回來,不是奇人,也不能投生在龍家。”
薇香不滿地哼了一聲:“她實在是個任性的人,不顧我的感受,強加給我許多。”
“強加?彩夕不會覺得她做錯了什麼。”樓雪蕭靜靜地看了薇香一眼,“對你來說,她是另一個人。但對彩夕而言,你還是她,是她換了一個身體而已。她喜歡的,你也不排斥。她討厭的,你也不喜歡。不隻是她,這世上每個人都把來生當作自己的重生,把來世的自己當作脫胎換骨但本質相同的人。不然的話,世上就沒有那麼多涉及來生的山盟海誓了。”
“可我確實不再是她。”薇香無法苟同,但又無法反駁,隻好呐呐地歎了口氣。“不過,說實話,我現在有點佩服她。”
樓雪蕭淡淡一笑,什麼也沒有說。
薇香想了想,問:“她是個控製欲很強的女人吧?和她一起長大,會不會很辛苦?”
樓雪蕭的眼睛微微睜大,搖搖頭,神情間有一點點失落。“她什麼都不想要,從來沒有跟我爭過一樣東西。如果她想要控製什麼,那就是她的人生。如果她願意分心到其他事物上,我們就不會過得辛苦了。”
“可是她想控製我的生活。”薇香嘟著嘴說,“不隻是夢境,還從遙遠的過去捎了一個口信給我——她的預言確實了不起。她曾經托一個附在匣上的精靈告訴我。會有一位故人回到人世,帶來一場災難。看來,她所說的是淨澤。”
眾鬼無語。顏彩夕那樣的預言師會看到今天的情形,實在不值得稀奇。
“也許她隻是想幫你,讓你不要過得像她一樣,得不到幸福。”樓雪蕭緩緩轉過臉龐,燭光在她麵上染了一層柔美的色澤。“所有的放棄和堅持,都是為了來生幸福。如果不能幸福,那還有什麼意義?她想要你幸福,要她自己的來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