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那素帕翻過來,隻見上麵用朱砂寫了幾行小字:“拋卷撥爐火,烤饃煮棗時。一燈寒夜裏,此景暖人思。”
她尋著他的方向望去,便知那人已凝視自己許久。
相視一笑。
此景,暖人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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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雖輸了賽馬,但皇上也不肯怠慢這迎賓之禮,酒籌之間,自然有樂伶在看台之下演戲助興。此處不比宮殿之中狹窄晦澀,演的戲也不同一些。暮雲低垂、遠巒相抱之處,忽有百匹快馬,颯颯而來,其上之人皆身著戰甲,萬裏草地,頓時變作沙場。
兵戈相接處,鐵蹄錚錚,黑雲壓城!
黑紅兩對兵馬中,不知是誰,率先高歌:
玉龍長攜斬關山,飛蓬未曾渡燕然。將軍白發尤百戰,不過蕭蕭易水寒。
緊接著,整個沙場上,都回響起了嘹亮的歌聲:
玉龍長攜斬關山,飛蓬未曾渡燕然。將軍白發尤百戰,不過蕭蕭易水寒。
縱然心知是戲,但此情此景,仍舊讓人不禁想要欺身而入,橫槊而長歌。
然而,對麵的敕勒可汗,卻握緊了拳。
而這邊的皇上,隻是扳著手腕上的佛珠,與其說他是笑,其實他眼中更多的,則是冰冷。
謝雨皇隻是疑怪了片刻,皇後便告訴了她答案:“這首曲子,正是當年用兵如神的軍師陸與歡,在擊退敕勒軍的那晚所唱的。”
日已薄暮,夕陽沉重得似乎要拉著整個天空,壓在每個人的身上。方圓百裏的草場之上,隻有歌聲和兵戈之聲,不絕如縷。
那些馬背之上舞刀弄槍的戲子自然不會知道,此時此刻,草原上的氣氛已然劍拔弩張,隻需要一根針落地的聲音,就可以驚起瓢潑大雨。
而第一個站起來的人,竟是對麵敕勒可汗身邊的那位女子!
原本放在她身旁的那張弓,此刻已經拉成滿月,其上羽箭對準了那些廝殺的戲子的陣勢中央。
箭如流星!
“錚——”隻聽弓弦發出的一聲悶響,場上的氣氛,也似那繃緊的弦,被突然拉斷了。
箭沒有射中任何一個人,卻足以使那些戲子亂了陣腳。
歌聲戛然而止,隻有那女子的聲音,英氣凜然:“沒想到大周之人竟都喜歡一些花拳繡腿的把戲!倒不如讓人來和我真刀真槍地比試一番,給大家助助興!”
她一腳踏在桌子上,手中長弓未收,一身便於騎射的黑色短褐,杏眼濃眉,如同不敢被馴服的黑色駿馬。直到看清了她的麵容,謝雨皇才明白,皇上之前一直注視著她,並不是擔心她手中的瓔珞夜光杯摔在地上,而是因為,敕勒人皆是褐發褐眸,而這個女子,分明長著隻有漢人才會有的黑發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