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蝶背叛步天教主,嫁與定泰寧王,令西南軍政大變,隱隱然在天下人口中已有了“傾國傾城”的名聲。在定泰皇家,亦稱這位寧王側妃容色殊絕,乃是定泰第一美人。此時她生產未久,身體豐腴而容顏端麗,偏又身披戰甲,外罩猩紅錦袍,灩如紅雲,色勝桃花,十分美貌中帶著三分英氣,在寧王身畔的群芳之中,更是豔光奪人。步天諸將之中,有見過這位教主夫人的,也有沒見過的,俱被她的豔色吸引住了,各式各樣的目光俱投在了她的身上。她仿佛也知道自己如今身份,在寧王身側巧笑睛兮,目光不離寧王身周,顧盼間極有風情。步天諸將有目眩呆看的,有尷尬怒瞪的,亦有冷笑蔑視的,種種不一。惟步回辰不動聲色,南宮熾側身護衛教主,緩步登上跳板,向滿麵堆歡迎上前來的寧王鄭澤走去。
寧王鄭澤業見步回辰氣度軒然,又早已聽得回報他方才在澤中連折自己手下軍將武士之事,自知此時不能怠慢失禮,便趨步上前,拱手笑道:“步教主,小王神交已久。今日得見尊顏,三生有幸。”步回辰還禮微笑道:“豈敢,本座亦聞王駕威名久矣。”兩人客套一番,攜手登上高崗。
鄭澤延請賓客入幕,在大帳中擺下盛宴,為步回辰接風洗塵,汪占泰等內庭貴監側席相陪。席間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不絕。寧王及下僚頻頻向步回辰敬酒,又大談天下大勢,偶爾恭維步回辰邊庭縱橫之功,言語間自有機鋒;步回辰及諸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攻守皆備;汪占泰陪盡小心,使出十分手腕,兩頭拉扯。這般一來,倒令步天諸將將定泰朝中權臣震主,君臣猜忌之勢,瞧了個八 九不離十。
談笑間又說到步回辰親率騎兵,孤軍深入危須腹地一事。這是步天軍揚名天下的一場大戰,本朝不世出的奇功,論起來在青史中必能留名。便是定泰軍將也不好夾槍帶棒地編排,寧王隻得端起一滿杯酒,含糊笑道:“這樣險極之境,非步教主武功蓋世,不能進退自如。本王當得替邊關萬姓,敬步教主一杯。”他麾下幕僚們聽說,紛紛將麵前酒盞舉了起來。
步回辰捏著自己麵前金爵,卻不舉至唇邊,微微笑道:“這一節是寧王過譽了,本座不過自後增援罷了,建此奇功的,另有其人。乃是本座府中客卿,通識危須地理,膽略才識,冠絕天下。渡翰海而絕流沙,出生入死;燒王庭而絕國祀,危須震撼——非本座飾言誇口,邊關十數萬軍民,誰人不識千騎闖王庭的沈淵沈公子?寧王這一杯酒,本座不敢代領其功。”說著,三指拈著酒爵,輕輕頓回了案上。
鄭澤聽得臉色變了幾變,他與危須新王書信往來,爾班察若隱若顯地提過幾次“人符”之秘。他雖知道爾班察移禍江東之計,對“長生不老”之術也是將信將疑,卻也有心一試端倪。但步回辰這般錦繡文章一作,沈淵名揚天下,自己再要夥同爾班察做些什麼手腳,隻怕天下悠悠之口,史書如椽之筆,在危須王庭一戰之外,就要給自己加上個“嫉賢妒能,自毀國家幹城”的名聲!又想著自己正是經略天下的時候,怎能攪到這種咒術巫蠱的陰賤名譽中去?想到這裏,忍不住又瞟一眼步回辰,一看之下,更吃一驚。——金爵光滑的表麵,已印出了三個深深的指痕,正對著自己,仿佛一張張口冷笑的金麵具。金爵的三足如同被裁去一截一般,放在案上竟矮了一層,竟是被步回辰的指力硬嵌在了堅硬的花梨木桌麵之中!
眾人交頭接耳,鄭澤氣得臉色鐵青,他如何不明白這是步回辰示威之意?本也是年輕氣盛,飛揚跋扈的性子,此番又是立意要壓製步天軍的氣焰的,更忍不得。便假笑一笑,敷衍道:“那麼,本王將來有機會,倒要見一見這位沈公子。”眉毛一揚,向身後親隨示意道:“寡酒無味,歌舞助興。”那親隨屈膝領命,躬身退至帳邊,向帳外傳令。
不一時,鼓樂齊備,大帳的牛皮幕門向兩側拉開,兩隊珠冠繡袍,長裙錦靴的舞女魚貫而入,排在廳間,向堂上賓主們屈身施禮。身上桃紅衣衫翻飛,腰下緋白異色花間裙散落開來,如雲霞曳地,美不勝收,看得酒至半酣的諸將都是眼睛一亮。卻見舞女們拜倒在地,一動不動,連頭上珠花也不曾搖上一搖,更是心癢難搔,個個都望著席上兩位貴人,巴望立時開舞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