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夜的月色溫柔如水,灑滿了青石板路。
原本這樣的夜晚最適合安靜。
但黑市卻比來時更加熱鬧了起來,似乎是因為買賣雙方的人數、氣氛都達到了頂峰時段,即便是原路返回,沿街也多出了不少之前沒有見到的小攤販。
三岔街口,鑼鼓喧天。
紀泠音她們先前經過時,這裏正在搭建一個高台,這會兒台子已經建成了,敲鑼打鼓地招徠顧客。
“那是做什麼生意的?”
寶鈿看到不少人都衝著那個方向去,將高台前麵圍了個水泄不通,好奇地伸長了脖子,卻看不到一個所以然。
“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紀泠音說著,當真朝那邊走了過去。
“小姐,別去了!這裏太亂了,咱們趕緊離開吧?”寶鈿左右看看,現在人越來越多,局麵混亂,生怕出點事情。
“我倒是覺得這裏挺有意思的,能‘看’到好多平時看不到的東西,不是嗎?你也長長見識!再說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這麼早就打道回府,多沒意思!”紀泠音笑道。
“可是快到宵禁的時辰了……”寶鈿心裏還是忐忑,抱緊了懷裏的匣子。
“咱們出來的時候,不是讓老周頭給咱們留門了嗎?怕什麼?走,看看熱鬧去!”
不等寶鈿反對,紀泠音已經擠進人群裏。
寶鈿的第一要務就是保護紀泠音,見狀,隻好趕緊跟上去。
倆人倒是很快擠到了前排。
“各位看官,今兒個上的都是‘新鮮貨’,瞧好了、看仔細了,要是有您中意的,您就掏錢帶走,賣場規矩,價高者得!”
戴著麵具的主持者在台子上麵吆喝,伸手指向了看台一側。
寶鈿順著那主持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不由吸了口氣。
“人?”
“人?”紀泠音疑惑地重複道。
“他們這是在買賣奴隸啊!”寶鈿皺起眉頭。
雖然在九華大陸上,買賣奴隸不是什麼新鮮事,那些大戶人家,除了雇傭的長工、短工以外,很多仆從都是從貧苦人家買來的,包括寶鈿自己。
這都是雙方自願簽訂賣身契約,形成的合法買賣,可是那看台一側被當成貨品展示和買賣的人,脖子上都戴著鐵項圈,項圈上有兩條很粗的鐵索,分別垂在身體兩側,連接著他們手腕上的鐵項圈。
“還有他們的兩隻腳踝上,也都有鐵項圈,中間有一條鐵索連著。這分明就是囚犯,是非法買賣啊!”
寶鈿皺著眉頭,越說越激動,一時並未注意聲調,等她說完這番話,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四周不知道什麼時候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看著她。
在看台兩側,還有幾個看上去就是跟賣家一夥的打手,正對寶鈿露出一副虎視眈眈的模樣。
“咳!”紀泠音掩唇咳嗽了一聲,扭頭對寶鈿教育道,“你這孩子,沒見過世麵,就不要亂說話了!這黑市的買賣,自然有它運作的道理,咱們隻管看熱鬧就好了!”
看台上的主持人深深地看了紀泠音和寶鈿一眼,幸好她們臉上都戴著麵具,不用擔心被認出來,不過寶鈿還是有點心虛地摸了一下臉,像是要確定麵具還在自己的臉上。
雖然她仍然認為這種買賣是不公平的,但對方人多勢眾,她也不敢強出頭。
眾人有些等不及了,催著趕緊開始。
賣場這才恢複了原先鬧哄哄的狀況,賣家也顧不得紀泠音他們,開始主持所謂的“買賣”,實際上,就是對奴隸進行競拍。
每上來一個奴隸,都有一段才藝或者技能展示,抑或,隻是賣個皮相。
皮相越好、才藝越高的,底價越高,願意出價的人越多,最後成交的實際價格也高,反之,則價格越低,甚至無人願意出價,就會流拍。
“兩位是第一次參觀這種競拍吧?”
紀泠音和寶鈿正看著台上,旁邊一個低啞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她們。
“你是……”
寶鈿上下打量著旁邊搭訕的這個人,雖然對方也戴著麵具,不過隻遮住了上半張臉,看他一把胡子、頭發花白,又彎腰駝背的模樣,應該是個年過五旬的老者。
“方才聽那小姑娘一番義憤填膺,差點惹禍上身,老頭子真替你們捏了一把汗!倒是這位姑娘聰明,有時候啊,犯不上去多管閑事!”
老者嗬嗬笑道,又看了一眼台上。
“這些人啊,有的是無家可歸的流浪兒,有的是被人販子互相轉手倒賣的,也有欠了債,把家人,甚至是自己用來抵債的!甚至還有些,是被官府判了流放的,因為賣相還不錯,就被送到了這種地方來!”
“官府?你的意思是,官府裏有人暗中做人口買賣的生意?”
紀泠音神情嚴肅地問道,心頭跟著突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