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雲瀾之?你有你的不得已的時候,理由都不給一個就把我趕走。現在反悔了,我就得心甘情願的放棄和推翻我現有的一切,毫不猶豫地再回到你身邊?在你眼裏,我的人生,我的規劃,我所有的一切隻是你的附屬品,隻按照你的意願來活?這樣的愛情太過偉大,我從來不是這麼偉大的人。

我承認,年少無知時,貪慕先生的顏色,以至於行差踏錯,險些萬劫不複。但即便如此,從來沒有後悔過。千萬別毀了我心裏那個陌上人如玉的濁世公子。”說完名小樓推門下車,一步三晃地進了醫院大門。

他在呆呆地坐在駕駛室,很久沒有動彈。過往的時光如同做好的PPT緩慢而堅定地一幀一幀在腦海裏翻。

在一起的那個春天,倆人駕車去郊區自駕遊。有一次路過一片桃林,桃花開得極盛,把半片山坡披上了緋色的雲霧。她拉著他的手在桃林裏跑來跑去,邊跑邊笑,不管不顧的像個孩子一樣,很是可愛。

一片雲飄過來,帶來一陣雨,倆人躲進一旁看管桃林的果農蓋的屋子裏,聽雨打屋簷的聲音。春風帶著點點微雨從沒有門的石屋門框中穿門而過,怕她會冷,忍不住把她抱在懷裏。她很是自覺地雙手纏上他的腰,把頭貼在他的胸膛上聽雨。他不經意低頭看她,整個人埋在他的懷裏,隻露出一隻染上嬌嫩的紅色的耳朵。她是個害羞的女孩子,似乎在一起三分之二的時間,她都在臉紅,如同撲了上好的胭脂水粉。

又或者他寫完的毛筆字旁,時不時多出幾行秀氣的簪花小楷。她是畫高仿古畫的,各家字體多有涉獵,隻是日常最愛用小楷,秀秀氣氣,文文靜靜,一如她的人。若多出的那行他的字,而他卻全無寫過的印象,那定然是她的手筆無疑。讓他想起紅樓夢裏賈政說寶玉的話,淨學了些精致的淘氣。可不就是精致的淘氣。

又大約哪一次商演,她一路跟過去。戲散了場,倆人躲過眾人,手牽著手走在陌生城市午夜的街道上。深夜的城市萬籟俱寂,好像前一刻劇場裏的歡呼,尖叫都是幻夢一場。唯有這深夜倆人在青石板上留下的清晰的足音才是真實的。身後暈黃的路燈把倆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重疊在一起,如同一個人一樣。

他的話少,她也並不是個話多的人。倆人在一起的時候,大多數時候都是你幹你的,我做我的。互不打擾。偶爾抬頭,發現對方也在看自己,然後忍不住地微笑。

那是在他腦海裏所有關於愛情,關於美好的記憶。等閑不敢輕易拿出來翻。怕那些回憶像是一本珍貴易碎的古籍,翻看的遍數多了就變得殘缺不全了。又怕回憶的次數多了,會讓自己所有的自製力全部瓦解,忍不住去尋她。

聽說她的丈夫在外邊跟個女明星牽扯不清,他心裏居然隱隱有些高興。想著那樣眼裏容不下沙子的名小樓,肯定會跟他離婚的。可是離婚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呢?原來所謂的祝她幸福隻是強忍著不甘說出的場麵話而已。最好是不要幸福,不要美滿,因為那些幸福美滿不是他給的。

那一晚,雲瀾之的夢裏,名小樓喊了他一晚上的小九兒。那是師父對他的昵稱。有一次師父發過來的短信無意被名小樓看見了,於是戲謔地隔著沙發喊他小九兒。直到他把她捉在懷裏,才忍不住求饒,“瀾哥哥,瀾哥哥,我錯了,不敢了。”

但是之後一逮著機會,總是這麼喊,她好像對這個稱呼有種特別的偏愛,他也願意私下裏縱著她。有時候他在樓下,她在樓上,趴在欄杆上,他抬頭喚她,小樓,下來。她俯首笑著衝他喊,小九兒,你上來。然後整個個知秋居裏都能聽見她的笑聲。小樓,小九兒,小樓跟小九兒長長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