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莫要自責,這麼多年,在這家中,你給我的溫暖和依賴遠遠多過我的父親,母親泉下有知,必定對三叔感激不盡。”
三叔愧疚地握了握我的手,臉上有些蕭索落寞,“你母親不會感激我的。也許她永遠都不會原諒我。”
不會原諒他?我有些驚訝,“三叔和我母親有很深的感情嗎?”說實話,我打出生起就沒有見過我的母親,我對她實在沒有什麼深刻的感情。
但是三叔對我這麼好,是因為對我母親很愧疚嗎?
他微愣,“很深的感情?”隨即他又一陣失神,似乎在追憶前塵往事。
直到我喚他,他才緩緩回神,伸出手來摸了摸我的頭,“三叔以後再也不離開你了,可好?”
他的聲音淡淡的,卻讓人莫名地覺得很堅定。
我知道這裏是他的傷心地,可他卻為了我堅持要就下來,可見他是真的疼我。
我輕聲道:“好。”
我很自私,我就想有他永遠在我的身邊,他不是我的三叔,他是我的爹爹。他心裏也許有邁不過去的坎,沒關係,我幫他邁過去,我希望他像一個爹爹一樣疼我,我也想要為他養老送終。
“三叔可知,攝政王為何要殺我?”
他眼神一緊,“我正想問你,你為何無緣無故地惹上他?”
我垂下眼,在心裏羅織著理由,“我無意間發現了他與北漢勾結的據點。”
他頓時震驚得無法言語。
我自然不能告訴他,因為我是重生的,所以我知道曆史的走向。前世的攝政王與北漢,扶持祁王,意圖謀奪政權,後來東窗事發,舉國震驚。當時我在後宮當中,宮裏物議如沸,前前後後的我也聽了不少,當時不懂,今生卻是看得透徹無比。
我手指有意無意地摸著大理石的石凳,用不大不小,正好兩人聽到的聲音說著:“我想用此要挾攝政王,我要與他合作。”
“胡鬧。”他的臉因激動而漲紅,“我以為你是被動被牽進去的,原來你竟然是這樣胡鬧。你小小年紀怎麼鬥得過老謀深算的狐狸?更何況你是一個千金小姐,拋頭露麵,像什麼樣子?”
我知道他生氣,是因為擔心我。所以我沒有作聲,任由他訓我。我一直渴望有人這樣關心地訓著我,不是像我爹爹那樣訓我是為了逼我做著我不想做的事,也不像李氏那樣放任我,不理我,就像對待一個陌生人一樣,生死與她無關。
我任他說完了,才輕輕地按了按他的手,安撫他激動的情緒,緩緩道:“三叔,我是一個庶女,一個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庶女。爹爹不會管我,我的生命,我的婚姻,在他看來都是無關緊要的事。在這府中,我的爹爹不會管我的話,我的未來就隻捏在李氏一人的手上了。”
我頓了頓,看著他無奈地撇過頭,繼續道:“李氏心性如何,相信三叔比我清楚。以我的身份,她隻會把我嫁給商賈之家,好收一筆豐厚的嫁妝,她何曾替我想過?”
“其實商賈之家也不是不可,隻要你們夫妻恩愛……”
我打斷他的話,“以利益為先的婚姻能有多幸福?我在這樁婚姻之中,能有多少說話權?”
三叔,你不知道,即使我乖乖聽話,即使我委曲求全,我也隻是一顆棋子,一顆沒有自主權的棋子,可以隨時犧牲。
他愕然,隨即眼中又染上愧疚的色彩,“都是三叔沒用,沒能力保護你。”
其實我想說,我不需要你保護,真的,我不需要任何人保護。萬般皆是命,即便是君臨天下的皇帝,都未必能保護住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我隻是想要有一個親人,可以推心置腹。
那日在白雲庵中的竹林中,我賭氣地說,我不要福氣,其實是求而不得。
“三叔。”我的眼神堅定而執著,我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我要權勢。我要主宰我自己的命運。我不想成為別人的墊腳石。”
他看著年輕姑娘眼中的堅定,隻覺得心疼不已。她到底經曆了什麼才能如此心性大變?他記得他去年離開的時候,她還是一個不暗世事的小姑娘,揪著他的衣袖問他:“三叔,你什麼時候回來?”
如今她還是揪著他的衣袖,卻是說:“三叔,你答應我,幫我。”
“好。”他猶豫了一會,最終點了點頭。就像十四年前一樣,他無法拒絕的那個人。
她欣喜地笑開,眼中沒有了心事重重的影子,仿佛還是那個不暗世事的小姑娘。然而一切都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