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者愈強,弱者愈弱。
掌控大多數財富的人,在享受利用特權獲得財富的同時,卻不肯承擔相應的社會責任。當底層的平民百姓被越來越沉重的稅賦壓斷了生活的希望之後,王朝各種矛盾爆發,內亂與外患一旦同時襲來,隨即崩潰。
而後,新的王朝開始重新分配土地、特權階級被打破,卻又開始產生了新的特權階級。
便開始一個新的死循環。
稅賦的調整,其實也隻能治標卻不能治本。而且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再好的製度設計,十年數十年之後,會被執行成什麼樣子,誰都無法預料。
但是,在形成定例的製度之下,終究有法可依,以此強迫著所有人接受這種納稅的觀念,並以行政手段自上而下實施,以盡可能的縮小因特權而帶來的收入與付出不相匹配的結局。
當然,稅賦的調整,並非打擊人們追求財富的**,反而是要鼓勵所有人,充分地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去創造財富。
隻要交了稅,便可以合法、安心而大膽地享受財富。
劉秉忠有些迷茫,但似乎也有所悟。
“你想為萁國國相,我允了你。不過,你還需我父親同意。你且擇日動身前往南京府城,與我父一晤。”
萁國名義上是趙鏑的封國,但現在終究還是大權國管轄之下的領地。征求趙鏑的同意,是應有之意,不過無非也是一個必須要走的流程。
劉秉忠心下大定,臉色卻絲毫未變,端端正正地躬身而禮:“微臣遵命!”
看著匆匆離去的劉秉忠,趙權微微怔神。
這個自己曾經最主要的對手,一心一意琢磨對付自己的人,就這樣收服了?
可是,似乎也沒有太多的成就感。
是因為直到現在,他依然沒有完全對自己敞開他的全部心思嗎?
趙權隨即搖頭苦笑,自己要求有些太高了。
劉秉忠,以延續儒家傳承為己任,為此他不惜侍奉一個蒙古王公為主,希望能通過他的君臨天下,讓儒學重回國學的至高無上地位。
他的出發點,無可厚非。隻能說,做法有些愚蠢。
一個將自己視為儒家道統繼承人的文士,真的若是一轉頭就把舊主子給賣了,趙權心裏可能會更覺別扭。
好在,他臨走時已經改口的自稱,以及恭恭敬敬的大禮,說明他也已經開始把自己當作大權國的一個臣子了。
當然,也許在他看來,萁國的臣子與大權國的臣子,畢竟是不一樣的。
趙權眉頭突然又是一皺。
如此分析,劉秉忠似乎是想通過萁國,讓他的儒學在此生根、成長?
未來,這裏會被他經營成一個儒家的聖地嗎?
天下即將大變,他這是在為儒家尋訪一個化外之地嗎?是要改變儒家以適應這片嶄新的土地,還是要改變這片土地,以適應延續數千年的儒學?
趙權莞爾而笑。
自己始終在追尋改變,改變東北全境所有人的生活習慣,讓他們對漢文化的絕對認同感;改變文武官員的作風,改變他們重農輕商的固有思想,改變他們對術數科技的漠視態度。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去在意劉秉忠試圖的改變呢?
譬如忽必烈,他所做的改變,其實是讓趙權極為歎服的。
他可以暫時拋棄和林,不再讓自己陷入無謂的名義之爭;可以任一個武將為相,甚至準備開始動手從根子裏清除漢世侯勢力。可想而知,一旦將地方軍權、財政收歸忽必烈朝堂,中原必將隻剩下一種聲音。而且從此之後,中原所有的漢人勢力必將為其所用,
至於益都李璮,無非是在這場傾天覆地變革之中,一隻被儆猴的雞。
那宋國呢?他們又在做什麼樣的變革?
在後世的曆史中,忽必烈的變革無疑是成功的,而賈似道卻最終以慘敗收場。
為什麼?
趙權的心思,不由地飄向遠遠的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