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穆提婆和高阿那肱進見的當天下午,高緯下了一道聖旨,聖旨的大意是:最近周國派大批奸細混入業城,妄圖製造動亂顛覆齊國皇室,此前他們已炮製了駭人聽聞的太廟搶劫案,為了粉碎周國的陰謀,決定在鄴城實施宵禁,與此同時,調派領軍精銳力量,加強對皇宮和各朝廷重臣府邸的保護。
聖旨後麵還附了一份受保護人員的名單,蘭陵王名列第一。
聖旨下達不到半個時辰,一支兩千人的領軍部隊就包圍了蘭陵王府,為首的是個名叫田闊的千夫長。田闊命手下封堵王府所有邊門,隻留大門供人進出,但看守大門的王府家丁全部被換成了領軍士兵,未經田闊批準,任何人不得進出蘭陵王府。
高長恭和柳岫雲登上王府高閣,手搭涼棚往圍牆外觀瞧。隻見黑壓壓的領軍將士刀出鞘弓上弦,裏三層外三層,已把王府圍得鐵桶一般。
“這哪裏是保護,分明是圈禁!”柳岫雲忿忿道。
高長恭長歎一聲,道:“我料到了災禍,卻沒料到它來得這麼快!”
柳岫雲道:“既然叫保護,那咱們應該還有出入的自由吧?”
高長恭道:“是否還能自由出入,待我試上一試。”
隨後,高長恭命人找來王府總管湯裕,對他吩咐道:“我要與王妃去觀音廟進香,你立刻準備好車馬。”
湯裕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便備好了車馬。
高長恭和柳岫雲手挽手跨入車廂,馬車緩緩朝大門駛去。
剛駛道門口,馬車就被兩個領軍兵丁攔住了。
車夫衝兩個兵丁瞪眼道:“車上坐的是王爺和王妃,你們也敢阻攔麼?”
其中一個兵丁斬釘截鐵說道:“奉田將軍命令,未經他準許,任何人不得出入王府!”
高長恭掀開窗簾,對那士兵道:“去把你們的田將軍找來,本王有話跟他講。”
那士兵慌忙躬身施禮,道:“緊遵王爺吩咐!”言畢,一溜煙似地報信去了。
隔了半炷香工夫,田闊小跑著來到馬車旁,向高長恭抱拳道:“末將田闊,參見王爺。”
高長恭道:“本王想與王妃去觀音廟進香,請田將軍放行。”
田闊道:“皇上有旨,宵禁期間,受保護人不得離開府邸。”
高長恭皺眉道:“這不成了圈禁嗎?”
“末將奉旨行事,其餘一概不知!”田闊態度仍十分恭敬,但口氣卻異常堅定,“若有冒犯之處,還請王爺見諒!”
高長恭望著那些嚴陣以待的領軍士兵,輕輕歎了口氣,對車夫道:“掉轉車頭。”
回到內宅,高長恭和柳岫雲相對無語。
沉默了好一會兒,柳岫雲問道:“昏君既然要害你,為何隻是包圍王府,卻不捉拿你?”
高長恭道:“要殺我這樣的宗室大臣,光憑一句家事親切不覺遂然可不行,還得羅織罪名,精心準備一番。”
柳岫雲道:“憑你我的武功,趁月黑風高殺出去,並不困難。”
高長恭道:“我若逃遁,正好坐實了謀反之罪,這樣不僅汙了我一世清名,還會牽連到無數部將,屆時被害的何止千百人!”
見丈夫態度堅決,柳岫雲不再吭聲。
高長恭輕輕拉起她的手,道:“但是,你可以走,也應該走!”
柳岫雲道:“我已經說了,咱們夫妻一體,生則同衾,死者同穴,你既不肯走,我又怎會離開!”
高長恭道:“你身懷有孕,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腹中的孩子著想,岫雲,趕緊走吧,就算是為我高長恭留個種兒。”說到最後,語音已變得哽咽。
柳岫雲道:“長恭,你還記得那株喜得貴子的牡丹嗎?三朵紅花緊緊挨在一起,風吹雨打都不分離,花尚如此,何況人乎?你不必再勸,我是絕不會棄你而去的!”
高長恭閉上了眼睛,兩顆清淚自眼角緩緩溢出。他深知妻子的性格,岫雲雖為女流,但意誌堅如磐石,她下定的決心,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高長恭的心也跟著一點點揪緊。雖然領軍將士隻是包圍蘭陵王府,並無其它舉動,對王府裏的人也一直客客氣氣,但高長恭曉得,這種寧靜維持不了多久,一場血雨腥風正在迫近,留給他的時間所剩無幾了。
高長恭早已視死如歸,但不忍愛妻跟著自己一同受難,這些天,他一直在琢磨如何讓岫雲逃出蘭陵王府。
要保全岫雲,首先得讓她放棄與自己廝守。勸說已經行不通,唯一的辦法是采用非常手段,迫使她離開。高長恭首先想到了點穴,趁岫雲熟睡之際,點中她身上幾處要穴,在她無法動彈的情況下,將其強製送出王府。這個法子雖然可行,但以岫雲的內力,幾個時辰後就能衝破閉塞的穴道,屆時,如果她再返回蘭陵王府,那自己將前功盡棄。所以,點穴之法不可取。
怎麼辦?怎樣才能既不傷害岫雲,又能讓她長時間失去抵抗?幾經琢磨,高長恭猛地想起了迷魂散。這迷魂散乃陳昌所製,服下此藥後人會變得迷迷瞪瞪,半癡半呆。去年,高長恭就是靠著這迷魂散冒充陳伯茂,以假亂真俘獲了岫雲的芳心。現在,高長恭手頭還留有若幹迷魂散,他決定再用這些迷魂散擾亂岫雲的心誌,迫她離開自己。
有了讓岫雲放棄廝守的辦法,接下來麵臨的難題是如何把岫雲安全送出蘭陵王府。
眼下,蘭陵王府被兩千領軍精銳重重圍困,莫說要把一個大活人送出去,就算一隻鳥兒,也甭想飛越這個由利箭和刀叢組成的包圍圈。高長恭苦思冥想,始終沒琢磨出可行的方案。
這天清早,高長恭背著手,獨自在王府內徘徊。走到垂花門時,聽見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從西北角遠遠傳來,定睛觀瞧,隻見一個名叫胡四的仆人正推著一輛滿載垃圾的架子車,吃力地往大門走去。
高長恭腦中突然靈光一閃,趕緊搶上幾步,攔住胡四問道:“這垃圾車,可是要推到府外去?”
胡四哈了哈腰,答道:“是的,這些垃圾要運到府外去倒掉。”
“倒垃圾的地方,離王府有多遠?”高長恭又問。
胡四道:“倒垃圾的地方,在青梅坊附近,離王府約有三裏地。”
“這輛垃圾車,由你直接推到青梅坊嗎?”高長恭繼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