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阿婉要進宮?”鍾阿牛重重地一拍桌案,從座椅上跳起來。窗外樹上的麻雀被屋裏的響聲嚇得四處亂飛,消失在深藍色的夜幕之下,阿牛雙眼圓瞪著麵前的爹娘和妹妹,似乎有些超乎尋常的暴躁不安。
“你……你,你小子這是什麼態度,你以為是爹恬著臉把阿婉弄進宮的不成麼?臭小子!”鍾守安也不甘示弱地站起來,但是與風華正茂的阿牛比起來顯然不可同日而語。
“那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爹你為什麼不阻止呢?你知不知道阿婉一進宮這一輩子就這麼完了?”鍾阿牛怒不可遏。白素花一步湊上前,抓住阿牛的胳膊在一旁迭聲勸著。
“廢話!爹怎麼阻止?你讓爹去頂撞太子爺麼?不要說進宮了,到時恐怕我們全家都要被砍頭了。臭小子,站著說話不腰疼!”鍾守安的聲音突然高漲起來,恨不得將房頂震塌才算過癮。他何嚐不想救自己的女兒免於入宮為婢,但是身為一家之主他有著更多的顧慮,而非阿牛一時的血氣方剛。
“是啊,你爹也是為了這個家的安寧。況且,阿婉也不是沒有出宮之日……”白素花一邊小聲地勸著,一邊偷偷地摸了把眼淚。
“嗬嗬,出宮之日,那要等到何年何月,況且,即便有出宮之日,恐怕阿婉的大好年華也在宮中虛度了。”阿牛無限傷感痛心地說著。一旁的鍾婉若一直靜靜地坐在角落默然無語,此時才緩緩抬起頭環視了爹娘和哥哥一眼,終於朱唇輕啟,“都不要吵了,我進宮就是。哥,你不要擔心,我會好自為之。”無奈地淺笑,隨即轉身走出屋內,向院中跑去。
“阿婉!”鍾阿牛驚訝地在她身後輕呼。“讓她一個人呆會吧。”鍾守安製止住兒子,無奈地搖搖頭。
鍾婉若一口氣跑到院中牆角邊的榕樹下,茂密的榕樹亭亭如蓋,橢圓形的綠葉如蛋卵,片片綠葉中如繁星般點綴著粉紅色的花朵,輕風拂過,空氣中傳來隱隱的花香和葉子的清澀之味。
“唉,老榕樹啊老榕樹,為什麼生之為人就要有那麼多罪過要受呢?阿婉好羨慕你啊,沒有凡人那麼多的煩惱,無聲無息但卻頤養千年!”婉若撒嬌般地雙手抱住榕樹的樹幹,嘴中喃喃自語。身後突然傳來衣服的窸窣聲和輕微的腳步聲。
“誰……”鍾婉若猛然回頭,一個誰字還沒吐完,已經被一個黑衣蒙麵男子捂住了嘴巴。黑衣男子一手捂住了鍾婉若的嘴,一手示意她不要出聲,兩人倚在樹下靜靜地對視著。牆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和官兵的嚷嚷聲。
果不其然,馬上有叩門的聲音急促地響起,鍾守安慌忙地從屋裏跑出來開門,被黑衣人劫持躲在榕樹之後的婉若眉頭輕顰,不自然地動了動身子。“噓,不然我不客氣了。”黑衣男子低聲警告,一個尖利的東西抵在了婉若的背後,婉若驚訝之餘抬眼望向男子。借著月光隱約看到了一雙清澈的秀目,其他再無,全被一塊黑布遮了個嚴實。
“見到一個黑衣人了麼?個子又瘦又高的……”官兵教條地問著,“沒有沒有……”鍾守安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這種事情還是一點邊都不要沾的好。
“恩,有什麼發現及時報告。”官兵說著又到下一家去問話。鍾守安長舒了口氣,關上門,退回屋裏。
“嗬~!”聽到官兵已經走遠,鍾守安退回到屋內,黑衣人一下子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跌坐在榕樹下。
“你……”鍾婉若驚訝地望著他,發現他俊眉緊皺,美目輕閉,額頭滲出了冷汗,原來是肩膀處有血在汩汩流出。“你受傷了?”害怕已經被拋到九霄雲外,隻是蹲在黑衣人麵前,壓低聲音問詢。
“你不怕我?”黑衣人緩緩睜開眼睛,打量著鍾婉若,眼神中充滿了好奇。
“就憑現在的你還想怎樣?”婉若眉毛輕揚,嘴角微微一勾,“你若想活命快讓我給你包紮。”說著已經開始撕下衣服上的白布。黑衣人盡管有些驚訝,但是並沒拒絕鍾婉若的好意,不過這個女子還真是有趣,看來自己的傷沒有白受。
“好了。”婉若打了個結,不過一刻鍾,她便給黑衣人包紮妥當,跟阿牛哥學的包紮之術可不是白學的。垂下雙手,無意間袖中滑落出一個東西。黑衣人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仔細端詳,原來是一塊四周鏤著花紋的佩玉,玉的中央刻著一個壽字。
“姑娘的東西掉了。”說著抬手,眼神若有所思。“哦,謝謝。”婉若笑了笑接過來將佩玉放好。皓腕之處的花形印記映入黑衣人的眼簾,後者輕輕一個微笑,被悄悄掩蓋在黑色蒙麵之下。
“多謝姑娘的救命之恩了。在下將來一定報答。哦,還沒問姑娘的芳名呢。”黑衣人起身要告辭。
“不必了。今日之事無須再提。”鍾婉若神情淡然,正色說道,她不想再給家裏找麻煩了,麻煩已經夠多了。黑衣人眼角彎成半圓,對婉若的意思心領神會,於是輕輕點頭,轉身一個踮腳,隨即躍出了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