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嫻不是謝逾白的生母。
正因著不是生母,自謝逾白被養在徐靜嫻的名下那日起,她便是打,打不得,罵,罵不得。
比如,眼下謝逾白這一句話就得挺不客氣的。
若是換成柯綿芳,定然不會受這氣,以她古怪的脾氣,此時指不定如何冷嘲熱諷地譏誚回去。
徐靜嫻卻是不能。
她到底隻是謝逾白名義上的母親。
不說像在謝府這樣的大戶人家,便是在普通人家,若是沒有子嗣,今後便沒了養老的倚仗,徐靜嫻是不敢惹謝逾白不快的。
再則,她生性溫和,天生不會發脾氣。
這會兒縱然覺得有些難堪,也隻坐在位置上,臉色白白紅紅地變換,卻是一句責備的話都沒能說出口。
瞧著模樣挺可憐
二夫人是葉花燃當日來到謝府時,第一個主動親近她,並且溫情待之的人。
比起名義上的婆婆柯綿芳,葉花燃對二夫人的感情自是更為深厚一些,較之謝府其他人亦是不同。
她也不是同情心泛濫的人,這會兒卻實在有些於心不忍,“母親,您別聽他的。您是來探望我的,又不是來探望他的。所以送不送客什麼的,他說了才不算。”
葉花燃握住二夫人徐靜嫻的手,柔聲道。
說罷,還不輕不重地睨了謝逾白一眼。
謝逾白在邊上的位置坐了下來,竟也沒有出聲反駁。
在人前,可謂是給足了小格格的麵子。
葉花燃的出聲解圍,多少緩解了徐靜嫻的尷尬。
小格格越是表現得這般善解人意,徐靜嫻心裏頭越發地過意不去。
她低聲道,“是我不對。我明知道不該當這個說客,明知道我一旦開了這個口,定然會讓你們受委屈,叫你們為難。可我還是……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對。歸年生氣,也是應該的。”
葉花燃眉心微蹙,二夫人何必將事情都攬自個兒身上?
二夫人便是再心善,也不可能明知道會冒著得罪她跟歸年哥哥的風險,開口替沐婉君求情。
“可是父親跟您說了什麼?”
葉花燃一言切中要害。
事情既已說開,也沒什麼好相瞞的了,徐靜嫻點了點頭頭,“嗯。那日,老爺特意上我的院子裏來,央求我來你們這一趟。又是給我專門請醫生調理身子,滋補品什麼的就個不要錢的往我院子裏送。你們說,你們說我能怎麼辦?我……我沒法兒拒絕啊。”
徐靜嫻帕子掩麵,切切地哭了起來。
徐靜嫻感染風寒,近日才好上一些,大夫叮囑了,莫要太過傷神,病人要保持愉快的心情,否則鬱結於心,便是這次好了,日後這病也容易拖拖拉拉,很難徹底好起來。
萍兒少不得寬慰二夫人,一通溫言軟語地勸。
冬雪同碧鳶站在一旁伺候,原先是有些同情二夫人的,可這會兒聽了二夫人的這一番話,心裏頭未免有些生凉。
說到底,哪裏是不能拒絕,無非是,沒有決心要拒絕罷了。
二夫人不受寵,對老爺難得的開口相求,出於夫妻的情誼,沒有辦法直接開口,她自是能夠理解。
可僅僅隻是迫於夫妻情分,難以拒絕,故而隻能來這一遭,開這一次口麼?
說白了,是貪戀老爺的溫存罷了。
想討得老爺歡心,故而隻能來傷大少爺跟格格的心。
若不是她人微言輕,她倒是很想替格格、大少爺問上一句,若大少爺當真是二夫人所出呢?
若大少爺當真是二夫人所出,二夫人在明知道三夫人買凶謀害大少爺未遂,後又親自拿刀捅大少爺未遂的情況下,可還會因為老爺幾句相求,因為老爺這點溫存的手段,便來替三夫人求這個情?
冬雪能夠想到的,葉花燃跟謝逾白如何想不到?
二夫人將身為謝騁之的丈夫看得比他們重要是事實,但是她平日裏待她同歸年哥哥兩人的情誼亦非作假。
葉花燃倒是未覺心寒,可顯然,二夫人想要的答案,她亦是無法應允的。
若是直接拒絕,未免傷了情分,葉花燃隻問道,“母親可否想過。假設,假設我跟歸年哥哥決定不予追究,巡捕房那邊也放了人,三夫人恢複自由身。母親認為,三夫人可會因此而感激我們麼?”
“這……”
徐靜嫻被問住了。
倒不是她拿不準答案,而是她太清楚答案了。
沐婉君這一生,順風順水。
出身名門,所嫁丈夫亦是商門巨富。
謝騁之雖然花心了一點,可對沐婉君這位夫人卻始終敬愛有加,謝家後宅更是自沐婉君嫁進府中後,便一直交由她處理,從未易過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