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深藏在心裏的刺卻疼的入骨。

——現在我要去找你了,無論你在哪裏。

——天涯海角?

——那也一定要找到你。

……

世界一片白色,她仿佛看不到除白色以外任何的色彩。

她就像一截木頭般呆呆的坐在床邊沒有語言,沒有表情,似幻如夢。

女人靜靜地站在她身邊許久,然後,說,“你這樣的做法是錯的。”

她沉默,不語。

女人淡笑,替她理了理淩亂的頭發,說,“半年了,你該清醒了。”

“清醒?”女生突然一愣,然後迷茫的看著女人,淡笑,“難道我一直不清醒嗎?媽媽,你的意思是要我把涼安沒死的事實公布於眾?還是找個醫生醫治涼安?”

女人一愣,然後無奈的笑,“那麼半島,你告訴媽媽,你覺得你現在的做法正確嗎?涼安他應該有權自己選擇,況且,你這種幼稚的做法也該停止了,我也是瘋了才會幫你。”

半島漸漸笑出了聲,冷笑地說,“有權選擇?媽媽,你該明白,如果我給涼安醫治了,他恢複記憶了,即使他後來跟我說他並不想恢複記憶,也於事無補了不是嗎?”她停頓了一下,淡笑,眸光如一輪冰冷的月色,“我覺得這樣挺好,他現在就在我身邊,無憂無慮,不記得他母親死了,不記得他要報複那個可惡的父親,也不記得有一個拿著語言尖刀捅著他心髒的妹妹!”

女人愣在原地,滄桑的臉上浮現出了許些疲憊。

半年那一天,那個美麗的女生在重症病房的門前跪下來求著她,求著她昧著良心幫她宣布那個少年死去的虛假消息。

她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情?即使她是她最愛的人。

可當那一天,她看到女生在聽到醫生說少年失憶且智力下降的消息時,臉上那如盛開的花朵,更如初春朝陽般笑容時,她知道,她再一次敗給了自己的女兒。

隻要半島幸福,做媽媽的她失去良心又如何?

對外界宣稱那個俊美少年火葬的消息時,她果然還是忍不住難過起來。

森嶼媽媽每天的問候,每天都低聲下氣的問半島下落的時候,她又怎麼能不明白做媽媽的心酸?

同作為媽媽,同樣深深愛著自己的子女。

也正是如此,她才哭著說不知道,不知道。

她怎麼舍得去破壞自己最疼的女兒的幸福?

她以為她的女兒半島幸福了,她也就放心了,開心了,幸福了。可是,每當去看涼安的“墳墓”時,她總能看到那個靠在涼安石碑前,臉貼在石碑上,流著淚的女孩。

不管下雨,刮風,還是下著茫茫大雪,她都會無約而至。

從那一刻,她注定要帶著愧疚之心生活下去。

她每天都在悲傷,愧疚之中度過,她不敢去,也不再想去看望涼安的墳墓,可是腳步卻牽引著她前往。

夏槿在這座城市消失了兩個月,在這期間,她是最放鬆的時候,卻也是最害怕的時候。

她在害怕什麼?她也不知道。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夏槿是去了程二嫂那邊。

果然……還是忘不掉那個最疼愛她的哥哥吧。

經過無數個漫長的夜晚,她也想清楚了,做人啊,絕對不能自私。

女人蹲下身來,靜靜地看著床上頭部被纏了白色透紅的紗布的少年,眸光流轉著水紋,“你覺得他真的無憂無慮嗎?”

半島猛然怔住。

女人輕撫少年的唇角,淡笑,“你看看涼安,看看失去記憶了的涼安,你看看他,真的無憂無慮嗎?真的……幸福嗎?”

半島猛的怔住,全身都在顫抖,好久,她才輕輕哭出聲來,“那你告訴我啊!我應該怎麼做?我比任何人都想我的涼安他幸福,他幸福啊……可是……可是……”她用雙手捂住臉,痛哭出聲,“我都那麼那麼努力的教他了,可他卻怎麼也學不會,難道怪我嗎?媽媽,這能怪我嗎?”

她像個得不到糖的孩子般,拿起涼安修長的手,放在自己淚流滿麵的臉上,眸中一片悲痛,她在淡笑卻在哭,“涼安,對不起,我沒有教會你怎麼去微笑,可是你能不能告訴我,忘記了夏槿的你怎麼可能會微笑?”

她真的好自私,不想被那座城市的故人得知涼安還活著,所以即使涼安為她受傷了,她也沒有把他送去醫院,你說呢?她是不是很自私啊。

“半島,媽媽真的越來越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麼,你不給涼安醫治失憶症我能理解,可你為什麼卻連智力下降也不給涼安醫治?”

“媽媽,你認為我會冒這個風險嗎?如果醫治的時候突然恢複記憶了,那麼……我該怎麼辦呢?”

“好啊……”女人漸漸嘲諷出聲,起身,苦笑,“原來我的女兒已經在不知不覺變成了一個自私自利的女生了啊。”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半島,然後離開。

半島握著涼安的手猛然一怔,許久以後,她才輕歎一口氣,望著涼安,淡笑,“其實不需要醫治了吧?”她伸手,撫摸著涼安的臉,“我家的涼安已經很聰明了。”

淚水,終於一滴一滴的流淌下來,她吻著涼安的手指端,淡笑,“我知道哦,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離我而去,從今天我便知道,你的智力已經慢慢開始恢複了。”

隻是涼安,你的記憶也會慢慢恢複嗎?

然後是不是……就會回到她身邊了?

等涼安頭部的傷好的差不多的時候,已經是幾個星期以後了。

也自從涼安受傷後,半島就再也不允許他做什麼活,即使去店裏工作彈鋼琴也不能。

舞台的主辦人本應賠償幾萬元,可半島卻拒絕接受了。

哪裏也不能去的涼安無聊的坐在門檻上,撐著下巴看著麵前波光粼粼的蔚藍色大海。

背後響起鑰匙相碰的聲音,涼安一驚,連忙站起身退到旁邊睜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看著半島。

半島淡笑,說,“涼安,我要去上班了,你別亂跑。最重要的一點,你不能打架!”

涼安一愣,然後連忙點點頭。

半島放心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離開。

涼安依依不舍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揮手無聲的說再見,眸瞳一片憂傷。

終於再也見不到她的身影了,他才失落的又重新坐在門檻上,滿目悲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