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勝天不解道:“為何殺不得?”
沉默許久的高權接過話頭,沉聲道:“因為蕭瓚既死,蕭凡從此,奇貨可居!”
朱榮聞言,仰天長笑,站起身來,雙手負後,抬眼遙望南方,悠然說道:“那麼孤,就實在不能令他們失望了!”
眾人精神一振之際,朱榮飛快地發出了自己的命令:
“賀六渾,立即撤回墉城所有人馬,我要陽城與河陰之間,不餘一兵一卒!”
“勝天,你領三千壯士,連夜在河陰城外搭建九層高台一座,規製不得低於皇室祭天!
“費牧,你隨我前去覲見皇帝陛下!”
“至於慕容,你入陽城替我請一位貴客,於明日巳時前來中軍帳中。記住,要用,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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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有子楚,秦諸庶孽孫,質於諸侯,車乘進用不饒,居處困,不得已。呂氏賈邯鄲,見而憐之,曰‘此奇貨可居’也。”
蘇令邊說著,邊取過一枚青果細細啖之,神情中是說不盡的儒雅從容。
老林一愣道:“這就說完了?”
蘇青嘻嘻笑道:“我大哥的意思,蕭凡像極了古時的子楚,身為人質流落異國,境況不佳可謂潦倒,結果大商人老林在陽城見到了他,一眼就瞧出了他所蘊藏的潛力與價值,決定押寶在他身上。是不是呀,老林?”
老林瞪眼道:“胡說一氣,我老林可不是什麼大商人。不過,我確實準備尋機帶小凡回南方。因為世人皆知梁帝的德性,隻要是蕭梁同宗同族的子孫,那過的可都是人上人的生活。小凡就算隻是一名閑散宗室,想必那蕭寅也不會虧待於他吧?”
蘇令飲了一口清水,朗聲道:“林老所言極是,但如此並不足以保護蕭凡度過眼前的危機,林老擔心的也就是這個吧?”
老林愁容滿麵道:“誰說不是呢?朱威的背後那可是殺人魔王朱榮!他根本不可能放過小凡。”
蘇令歎道:“然蕭凡並非所謂的閑散宗室,極有可能是梁國的皇孫。以年紀觀之,或非嫡孫,卻是長孫!”
老林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驚疑道:“皇孫?長孫?蕭寅的?”
蘇令尚未答話,蘇青就嘖嘖說道:“蕭瓚乃蕭寅次子,身份尊貴,故而一到魏國,就被皇帝奉為上賓,連最美麗的公主都嫁給了他。說白了,就是以之拿捏梁帝,並彰顯魏國之鼎盛春秋。更重要的是,一朝梁國有亂,還能支持蕭瓚南下奪嫡,可謂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如今的蕭凡,就像以前的蕭瓚。因此,無論朱榮還是新君,隻要對梁國有想法,又怎麼會舍得去殺死蕭凡呢?”
老林想了想,搖頭說道:“就算你們說得有理,可誰又能證明蕭凡是梁國的皇孫?
蘇青哈哈一笑道:“太多了,我能想到的,起碼就有三個人。一是蕭瓚,二是殺死蕭瓚的幕後黑手,第三嘛,就是河陰城裏的那個女人。”
“胡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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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池絕頂,獵獵狂風,筆直身軀如標槍一般巍然不動,漫天雪花飛舞,卻不曾有一片能靠近周身三尺,三尺之外的地麵上,積雪已然厚達一丈,然而天地之間,依舊空餘一人,以及一刀。
刀是寶刀,刀身無鞘,冷峻的日光照不進刀麵,刀鋒卻泛出層層森羅光芒。
刀柄端上,不見龍頭獅頭虎頭豹頭,卻是一匹衝天而起的駿馬。
兩根手指輕輕搭在馬首雙側,看似力道全無,卻賦予了駿馬全部的精、氣、神。飛馬騰躍,張狂之氣凜然而生。
良久,刀者睜眼,抬步而起,刀頭轉向,氣流舒緩,三尺圓弧外的雪花驟失壓力,四下紛飛,一片迷茫。
卻見鬆林內枝頭聳動,一點寒芒穿透虛空倏然而至,快得令人心顫,快得令人膽寒,刀鋒卻似等候多時,白光一閃,淒冷脆響回蕩,雪花橫飛,鬆枝落地,地上卻開出了朵朵怒放紅花。
一縷寒氣沿著臂上蔓延,刀者漠然,攤開掌心,下一刻,雙目之中卻射出了灼熱的厲芒。
“陽城外,古道邊,三月三,南風現。”
駿馬長嘶之聲,自鬆林邊上傳來。刀者抬眼望向那火焰一般的汗血寶馬,嘴角露出了一絲冷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