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真是好,你真是有出息了!”鍾彥廷自己都未曾有這份淡定,他的手上,並不是沒有染上別人的血,但是,也不及鍾九這份淡漠,淡漠到殺了人也能無動於衷,當初怎麼就看不出來呢,“之前一直否認,這次怎麼坦然承認,就不怕朕拿你問罪。”
鍾九麵不改色:“問罪需要罪名,沽州瘟疫餘生的百姓,沒有一個人看到兒臣出現過,而且,兒臣並無過錯,倘若七哥真的能夠出麵,兒臣也想聽聽他究竟是解釋還是掩飾,就算當麵對質,兒臣也是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啊,朕還是第一次聽到,殺了那麼多人,還能心安理得。”鍾彥廷平穩的氣息,瞬間被鍾九挑起。
“父皇難道良心難安過?”鍾九疑問了一句,仿佛覺得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一樣。
“你還真是有恃無恐了!”鍾彥廷一拍矮幾,棋盤上邊的棋子微微跳動,好在是玉質的,並無挪位,“你到底仗著什麼本事,居然敢跟朕叫囂。”
“父皇息怒,都已經下到這個地步,若是毀了,就可惜了。”鍾九至始至終,都是保持著該有的風度,不怒不躁,“兒臣並無什麼本事,也無什麼仰仗,隻是,為了某種目的,就必須不擇手段,哪怕殘害屠戮,哪怕六親不認,都無所謂,父皇應該並不陌生才對。”
鍾彥廷握緊已經吃掉的卒子:“你這是在諷刺朕嗎?”
“兒臣不敢,兒臣隻想說,哪怕父皇不想承認,但兒臣身體裏邊的血液,也是來自父皇的血液,骨子裏邊已經繼承了父皇的一切,比起母後,兒臣更像父皇,難道不是嗎?若是諷刺父皇,豈不是在諷刺兒臣自己?”鍾九的眼,沉靜猶如古井,偏偏嘴角的笑容,透著幾分刺眼。
“朕知道你有本事,你隱忍至今,非常人能比,你步步為營,處處設下陷阱,你精心策劃,想要全身而退,朕不得不承認,你是比太子和老七更有本事,更有城府,他們被你玩弄在手掌心,都不曾自知,但是……”鍾彥廷話鋒一轉,直視鍾九,“你當真以為天衣無縫嗎?當真以為護得了所有人?你最不擔心的棋子就能萬無一失嗎?”
鍾彥廷的話,別有所指,鍾九並不是聽不出來,方才他就懷疑,鍾彥廷最大的威脅就是範燁風,但是憑借範燁風的能耐,不可能輕易落入圈套。
如今鍾彥廷說的這麼有把握,鍾九不得不思索,或許他真的遺漏了什麼。
“兒臣不知道父皇的意思?”鍾九道。
“你不是自詡聰明嗎?不是成竹在胸嗎?還有不知道的時候?”這次輪到鍾彥廷嘲諷鍾九的自以為是,“朕隻是沒有想到,你居然會喜歡上秦挽依。”
一旦被人知曉他的弱點,他就不再是鋒利無比的劍。
鍾九故作淡然:“沒有什麼好奇怪的,父皇若是真的懂得喜歡與不喜歡,就會明白個中道理。”
“朕不需要懂,也不需要明白,朕隻知道,除了你,範燁風也喜歡秦挽依,而且,都在秦挽依恢複容貌之前,你們兩個看女人的眼光,倒是不錯,都是能從砂礫中找到珍珠的人,若是撇開其他,朕對你們,會寄予厚望的。”
言外之意,鍾彥廷對秦挽依還是比較看重的,而對鍾九和範燁風,就未必能夠罷休了。
隻是為何提到範燁風呢,方才的隱憂,漸漸清晰起來。
“知道貴妃為何讓宮女去請秦挽依嗎?”鍾彥廷端起茶幾上的茶盞,這杯茶,早已冷卻,但他並不避諱,還能喝下。
鍾九抬起眼眸,他一直在猜測原因,猜測會與鍾濟潮有關,哪怕得了任飛的提醒,想過鍾彥廷會和貴妃聯手,隻是沒想到那會是第一步。
“那是父皇授意的?”
“不錯,朕昨夜不止見了老七,還見了和親王妃。”鍾彥廷打開天窗說亮話,仿佛不想拐彎抹角。
鍾九的眼眸,不停地閃動,忽然,他收縮瞳孔。
知子莫若父,鍾九的一舉一動,還能逃得過鍾彥廷的眼。
“以你的聰明,想必不會猜不到朕打算怎麼做吧?”
鍾九垂下眼眸,終於知道為何鍾彥廷如此有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