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冒充英雄(1 / 2)

走進屋子,隻見裏麵不隻有鄭東海一個人,還有其他宣講團的人。

鄭東海一見麵就笑眯眯地說:“楊木青,你這下老練多了!你寫的東西我看過了。”

他沒評論楊木青的狀紙寫得是好是壞,而是勸說道:“我認為你不該離開這裏。這裏各方麵都很熟嘛!我看你是不是去管煮繭好了?”

二十多年了,鄭東海還沒忘記楊木青是學蠶繭的。

楊木青堅決要求調離朱鳳廠,又當著鄭東海的麵在口頭上控訴了遊常死黨對他的迫害,說他們搞“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他不願跟他們同流合烏、搞歪門邪道。

其他在座的也幫著鄭東海勸他,大家都說:“象你這樣的老技術人員,廠裏是需要的,留在廠裏要好些。”

這次談話談到深夜一點才結束。

從鄭東海的寢室出來,走在回家的路上,楊木青回想起了他和鄭東海打交道的一些往事:

楊木青一進廠就聽說有個管政工的黨委副書記名叫鄭東海,然而半年時間過去了,他也沒碰到過鄭副書記,不知長的是啥樣子;

一天,楊木青正在車間做煮蠶落緒的工藝調查,埋頭數落緒數時,與他一起工作的煮繭員王德功悄悄說:“鄭書記來了!”

一聽說黨委副書記來了,楊木青立即緊張起來,對於他這個剛踏入社會的學生娃兒來說,這麼大一個廠的黨委副書記是很大的官了;

他怕擺在地上用來裝繭子的臉盆、繭桶、油印夾擋在路中間影響鄭書記走路,趕緊收拾;

收完工具又拿一隻腳擦掉用白色粉筆寫在地上的工藝數據;

一時間顯得手忙腳亂。

當一個身穿青呢子中山服的高個子中年男人快走近他身邊時,他已在測定的車位上測查落繭的外力情況了;

當他埋頭把數據記在油印夾上時,察覺到那男子正站在他身後看他做記錄。

等楊木青做完記錄,鄭東海微笑著說:“這莊原料,落緒多不多?”

楊木青聽出鄭東海說的不是四川話,而是一種他說不出地名的外鄉口音;

鄭東海文縐縐的腔調是那樣的和藹可親,一下子就消除了楊木青的緊張感。

楊木青大大方方地回答道:“每分鍾吊四點五顆,內層落緒偏多。”

“小楊,要是你們能再減少0.5顆落緒,工人就好做了。你同煮繭員研究一下,好嗎?”

鄭書記的話讓楊木青感到很意外,他沒想到一個管政工的副書記還懂業務。

這第一次打交道,鄭東海就給楊木青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借著近距離,他仔細打量鄭東海,隻見對方臉龐清瘦,兩隻大眼炯炯有神,白淨的臉上嵌著一個高鼻子和一張薄薄的方字形嘴巴,牙齒較細而整齊,看上去三十來歲,顯得文靜、俊俏,活象個儒雅的大教授。

第二年夏天,楊木青被遊白成停職反省,鬧情緒喝藥酒自殺,造成腸梗阻,是剛當上一把手的鄭東海下令把楊木青送往地區醫院搶救的,從此楊木青把鄭東海當成了救命恩人。

鄭東海口才很好,做報告的時候極少照念秘書寫好的發言稿,都是隨口講,偶爾看一眼提綱,可以滔滔不絕地講幾個小時。

這點本事也讓楊木青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本以為自己的口才是最好的,沒想到鄭東海的口才比他還要好。

後來鄭東海調到果城地區輕工業局當局長了。在此期間,當剛從農村下放回廠的楊木青被常應科弄到鍋爐碼頭挑河沙,蘇雅平去輕工業局找楊木青的老同學方海清幫忙換工作時,碰上了鄭局長,向鄭局長反映了情況,鄭局長向朱鳳廠施壓,常應科他們不得不讓楊木青重回生技科。

鄭東海調走多年後仍沒忘記楊木青,有次他下廠檢查工作,在車間碰上了楊木青,便主動打招呼、寒暄:“小楊,你現在在做什麼工作?小蘇好麼?有幾個小孩了?”

雖說鄭東海又是救了楊木青的命,又是給他換了工作,但楊木青除了把感激放在心裏麵之外,從沒對鄭東海有過表示,沒說過一聲“謝謝”,連鄭家的大門朝哪方開都不知道,兩家沒互相走動過。

飽讀詩書的楊木青信奉老祖宗的遺訓:“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如飴。”

他認為革命同誌之間要保持純潔的工作關係,不能象市儈那樣用請客送禮的庸俗作風玷汙了階級友誼。

因此,除了默默的祝福之外,他沒有別的可以報答鄭東海。

在楊木青的默默祝福下,鄭東海果然高升了。

楊木青得知鄭東海做了大官,是在文革剛開始的時候。

那天,果城召開擁護《十六條》的十萬人誓師大會,各界人物都紛紛亮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