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叔說:“石頭雕成佛。佛活了,石頭死了。所以叫石塚。”他朝我笑了笑:“這不是我說的,是村裏一個師傅說的,咱們今天就是找他幫忙的。”
我嗯了一聲,跟著族叔向村子裏麵走。
臨進村的時候,族叔告訴我,村子裏可能有些奇怪,讓我不要害怕。我本來就夠緊張了,聽了這話,腿肚子都開始哆嗦。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真的進了村子,我嚇得差點掉頭跑出去。
這個村子,豈止是奇怪那麼簡單。
我看到路邊扔著很多佛像,大多是雕壞了的。要麼隻有半張臉,要麼斷胳膊斷腿,更有甚者,因為石匠本領不過關,把佛像的臉雕的似笑非笑,詭異的要命。
這些平日裏供在廟裏,慈眉善目,寶相莊嚴的佛,忽然有一天用另一種形象出現在你麵前,那得多可怕?
族叔顯然也有點不適應,他低著頭,一直催促著我快點走。
我跟在他身後,我不敢看那些佛像,可是我總覺得佛像在看我,那種感覺,渾身不自在。
忽然,我聽到村子裏麵有一陣敲打聲。
當,當當。當,當當……
這聲音沉悶而有規律。
我小聲問族叔:“怎麼回事啊?”
族叔指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咱們快到了,那一家就是。”
我們加快了腳步,五分鍾後,來到了一戶人家跟前。這是全村唯一一戶亮著燈的。
我站在大門口,借著燈光一望,頓時冷汗直流。
其他人家裏全是佛像,唯有這一戶,院子裏有大大小小,數不清的石棺。有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手裏握著錘子和鑿子,正在圍著一塊大石頭忙碌,石頭已經出現了雛形,是一口棺材的模樣。
我擔憂的問族叔:“是這裏嗎?是不是弄錯了?”
族叔對我說:“進去吧,就是這。”
我隻能硬著頭皮,跟著他走進去。
族叔低低的叫了一聲:“薛師傅。”
薛師傅停下手裏的活,斜著眼瞟了瞟我們,然後他直起腰來,走到我麵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直到把我看得發毛,他才說話了:“你來買棺材?”
我心想:我是來救命的,買棺材幹什麼?
於是我搖了搖頭。
薛師傅嘿嘿笑了一聲:“我看你挺需要棺材。”然後他也不管我,就自顧的去鑿石頭了。
我低聲問族叔:“這家夥什麼來頭啊,說話古裏古怪的,什麼意思?”
族叔在我耳邊說:“薛師傅雕了一輩子佛像,時間久了,能通鬼神。他挺有本事的,你一會多說好話。”
我小聲說:“我隻看見他做棺材了。”
我的聲音很小,但是薛師傅耳力極佳,他慢慢直起腰來,看著我說:“這村子裏的佛像,雕壞了就扔了,風吹雨打,卻得不到香火,久而久之,怨氣越來越重,村子早晚要出事啊。我造一口棺材,把它們裝進去,入土為安,這是行善積德,你懂嗎?”
佛像還有怨氣?不就是一塊石頭嗎?他說的很玄乎,我心裏不以為然,可是表麵上依然很狗腿的連連點頭。
族叔恭恭敬敬的說:“我們是來求佛像的,泰山石刻成的佛像,這小孩救命用。”
薛師傅問:“鎮鬼驅邪?”
族叔一個勁的點頭,然後從身上拿出來了一遝錢。
薛師傅沒有碰錢,族叔就把它們放在一口棺材裏邊了。
薛師傅歎了口氣,對我說:“死了就死了,死了倒心靜。幹嘛死皮賴臉的求活呢?給自己惹一身煩心事?”
我沒說話,我心想:今天是有求於你啊,要不然你說這話,我能揍到你心靜。
薛師傅抱怨了一會,又說了些活著不如死了之類的屁話,然後拿出來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就開始幫我雕佛像。
他雕的並不快,我和族叔就坐在幾塊石頭上等著。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我越看薛師傅越不對勁。他身體看起來很強壯,可是眼睛瞘?著,兩腮向裏麵塌陷,整張臉皮包著骨頭,和身體有明顯的反差。
我心裏一動,對族叔說:“你怎麼知道來這找人?”
族叔說:“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年輕的時候葬病失敗,惹了一身麻煩。最後就是來的薛師傅家,求了一尊泰山石刻成的佛像,這才活下來了。”
我心裏越來越不安了,說道:“你來的時候就叫他薛師傅,你認識他?”
族叔像是看白癡一樣看著我:“初九,你今天反應怎麼這麼慢?當年就是他幫我雕的佛像,我當然認識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你當年見他的時候,他多大?”
族叔怔了一下,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當年,他也是三十來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