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伍:“就是魔術。”
恩維女士再問:“要殺人?殺幾個?老爺得了心病,要用心藥醫?要血祭嗎?要幾個血親?”
陳小伍:“那得看這個人該不該死。”
恩維女士一伸手,地上的土塊跟著動,不一會陳小伍腳下就凸出來一塊結晶石英,將小伍往馬車上送。
“來!快來!煉丹師。”恩維催促著,急不可耐要陳小伍上車:“快點上來!我還有一個兒子!你看他該不該死?貝塔呢?他能當藥嗎?他該死嗎?”
話音未落,恩維女士的手心生生長出兩隻水晶棱刺,像是劍一樣,比著貝塔的喉嚨。
夜燈微微亮,燈光將棱刺照得五彩斑斕。
這位夫人的魔術,像是寶石,像是彩虹,美輪美奐。
貝塔急得滿頭是汗,心想三娘真是瘋了。
“等一下。恩菲爾德夫人,請等一下。”陳小伍勸著這位瘋狂的魔術師,“一個人該不該死,得看他犯了什麼罪。越重的罪過,藥效越好。”
恩維女士欣喜若狂。
“好呀!太好了!幺娃是一味好藥!三娃也是好材料!”
阿明聽了,對恩維女士比著大拇指。
“——知子莫如母!這是親媽!”
陳小伍跟著附和道。
“沒錯!是親媽!”
不過一分鍾的光景,在恩維女士的指認下,車廂裏多了三個腦袋。
恩菲爾德家的大夫人、二夫人,三個兒子,頭發綁做繩結,腦袋吊在貨廂的牽牛皮帶上。
他們是殺人犯,挪用公款的貪汙犯,有強奸史,販賣鴉片和醫用嗎啡,曾經雇凶殺人,與家丁有奸情。
貝塔看見自己親媽的頭顱時,本想嚎啕大哭。
可陳小伍一句話又生生將哭聲咽回了肚子裏。
陳小伍問:“貝塔犯過罪嗎?”
貝塔紅了眼,破口大罵!
“煉丹師!你想問甚麼!你想要我的命?”
恩維女士收了武器,語氣失望。
“貝塔是個良民,連藥渣都不配做。”
陳小伍:“那他沒用。”
恩維女士:“是的,沒用的廢物。”
貝塔也不知這倆魔術師在罵他,還是誇他。撿回來一條命,隻能賠著笑,喊車夫手腳麻利點,往老爺的屋子去——他的內心有大恐怖,他想,這些魔術師都是瘋子,是草菅人命的殺人狂。
夜深了。
貝塔先生一路戰戰兢兢地來到恩菲爾德爵士府邸。
大宅子燈火通明,阿明提上一串腦袋,像提著葫蘆似的,守在一樓大門。
陳小伍帶著貝塔和恩維女士,走進起居臥房,走向病房療養室。
老恩菲爾德躺在病床上,睡得很香。
病榻之側,放著全套鋼盔鐵甲,牆上倚著一支巨大的騎槍,地上放著一套金銀裝點的將軍鞍。
恩維女士眼中滿是柔情,點起凝神香,生怕驚動了丈夫,躡手躡腳地劃火柴,又把丹參劑泡軟了,化在開水裏,等丈夫醒來時再用。
貝塔勳爵輕輕推搡著父親,眼神瞥向陳小伍。
“煉丹師大人,您看看父親,看看他。該給他治病了。”
陳小伍本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
問了一個簡單的問題。
這個問題說來簡單,聽來複雜。
他問:“你想讓他醒著?還是想讓他睡過去?”
貝塔琢磨了半天,愣是沒想明白。
“你治好他,還管他醒不醒的?”
陳小伍又換了個說法。
“你家的兄弟們,都在樓下掛著呢,像臘肉似的,我問你,你想讓他醒,還想讓他睡過去。”
貝塔想了想。
——這煉丹師的意思是,沒人跟我爭家產了。
——父親要是這麼死了,我不就成男爵了?對呀,是這個道理,去他媽的功勳爵士,老子要當男爵紳士!
——父親大人醒過來,看見這一家子整整齊齊的腦袋,他得多傷心呀。
——可是他醒不過來,誰替我去千金馬賽呢?
貝塔一激靈!
腦子轉得飛快!
“讓他做夢!讓他做夢!”
陳小伍點頭。
“了解。”
恩維女士雖然木訥,可人不傻。
——沒有哪個魔術師是傻子,要是傻子,也看不懂《獵人指南》,根本就當不了魔術師。
她聽得懂大兒子和煉丹師在說什麼。
“對!讓他做夢!要是他醒了,知道真相,心髒會爆炸的!”
陳小伍跟著點頭。
“夫人說的是!”
他朝樓下阿明吆喝。
“人頭找塊風水寶地埋了!別讓人看見!”
又喚出性感炸彈,在這個瞬間,他的魂體在恩維女士麵前暴露無遺,露出本相。
恩維女士眼中,這位東國的煉丹師的魂魄換了一張臉,原本偏高地人的長相,換成了東方人的眉眼。
不過恩維女士也不在意,魔術師有一千張麵孔。
重點是老恩菲爾德的心髒病,重點是這個。
當性感炸彈的焰光鑽進老頭子的喉舌鼻腔,通過毛細血管流入全身的血循環係統,湧進大腦和心髒時。
老恩菲爾德的身體開始抽搐,硬化的心血管係統和腫脹肥大的心壁肉膜逐漸變得正常,性感炸彈的火焰瞬間打通了血腦壁障,為大腦換血洗髓,老人家的身體宛如新生。
他睜開雙眼,猛然坐了起來,連馬背上久勞積損的腰椎都恢複了健康。
“完了!我是死了?”
老恩菲爾德張著嘴,罵罵咧咧的。
“我他媽是死了?我死了?我死了嘛?”
他不敢相信自己還能坐起來,還能感覺到雙腿,還能動彈。
“你們看得見我?回個話!我死了嗎?”
他看著雙手,目光灼熱有神,鷹鉤鼻下淌出鼻涕,渾身發熱新陳代謝加速帶來的副作用。
“看來是死了。”
得不到回應,老恩菲爾德一拍腦袋,扼腕歎息。
“怎麼就死了呢?我還能上戰場呀!怎麼就在這個節骨眼死了!馬上就要打仗了呀!嗨呀!嗨呀!真是可惜!”
陳小伍緘默。
貝塔先生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恩維女士眼中有淚花。
老恩菲爾德爵士還沉浸在自己的死訊中,不能自拔。
他喃喃自語,嘴裏沒有血親,隻有對戰爭的渴望。
“為什麼?隻有你們幾個嗎?”
他恍然大悟。
“我生的養的都是白眼狼!哈!我就知道!這些個孬種,這些個婊子和婊子養的,隻看上我的錢!要他們上場殺敵!那是癡人說夢!”
他看大兒子的眼神充滿了期待感。
“很好!貝塔!好呀!好!你快拿走鐵盔和槍!選一匹馬!快去為國爭光!跑到北方去!殺了那些高地人賤種!錢不重要!殺人才重要!”
他又看見陳小伍。
“嗨!這還有個東方來的泥巴種?!是來給我送葬的?哈哈哈哈哈!泥巴種也給我來送葬了!泥巴種也配?!”
他最後看見恩維女士時,卻不敢大聲說話了。
“小百合……小百合……”
老恩菲爾德開始流眼淚。
“小百合呀……我對不起你。小百合……”
恩維女士跟著哭,哭得越來越凶。
老恩菲爾德用袖子擦著臉,一頭白發裏摻了幾根紅絲,哭得非常難看。
“我要是不讓你生孩子,不讓你生出那兩個混賬多好呀……我死了,他們都沒來給我發喪,隻剩下你和貝塔了。我就知道,隻有你倆是最親我的。”
老頭子拍著膝蓋,捶胸頓足。
“你也別光是哭呀,你說點什麼,小百合,你說點什麼吧……我就想聽聽你的聲音,雖然醜是醜了點,不能看了,我想你,想你的聲音,想你的屁股,想你的腰和胸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