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當然隻是隨口說說,就算他想,程馥也不會同意他在金陵停留時間過久。畢竟京城除了小酒館還有兩個莊子要管,現在那邊也沒旁的人能頂替他,總不好一直借用翁家和徐家的人幫忙。
“你把這院子裏的人都照顧好,別讓小姐分心。”高升沒想到金陵城也不好混,比地痞流氓更橫行無忌的竟然是世家大族。下起手來又狠又毒,不知道的還以為雙方有血海深仇。
朝暉正好被按到小腿肚的穴位,疼得說不出話來,隻能猛點頭。
“滿上”開業當日成了金陵城熱門的話題。用程馥的話來說,別人開酒樓是謀生,她開酒樓是謀生加理想。自然與其他同行的固有模式大不一樣。
開業第一天,說書下晌便有一場,花大媽一家子受邀前來,程馥給他們安排了最靠前的位置。出來後,花大媽直喊酒好喝,酒菜好吃,故事好聽,就是沒有米麵墊肚子,空空蕩蕩的,拉著程馥提建議讓她最好準備些飯食。
程馥隻是笑著把他們送出門,並沒有采納。
一千副定製的筷子,僅兩個時辰就送出了一百多雙,掌燈後正兒八經來嚐鮮的客人就更多了,四層樓幾乎滿座,尤其是能聽到說書的一二樓,好些四人桌子硬生生擠了六七人。
吳纓和丁通進來看到這個場麵都有些意外,沒料到“滿上”的開業這麼熱鬧。
下晌就拿到座位牌的小廝衝兩位招手,動作招搖又難看。可沒辦法,他不敢起身,怕稍微走開就有人過來強行把座位占了去。要知道能拿到前排的位置非常不容易。
馬小東下晌的時候說過一場,當時麵對黑壓壓一片,心情緊張得不得了,休息了一陣,又跟程馥聊了幾句,小酒館掌燈後他就從容多了。《老山誌》這個故事他幾乎倒背如流,隻要發揮正常,保持前兩日試說時的狀態,就一定沒問題。
他在心裏給自己鼓勁。
“這麼鬧哄哄的說了誰能聽清?”丁通低聲道。
吳纓沒有接他的話,而是仔細端詳桌上的餐具。他們點了廣告牌“簪上紅,美人頰,初春梅花釀”上的梅花釀,夥計給他們配了白色薄瓷酒具,淡粉色酒水倒入杯中,底部一朵瓷梅花圖案若隱若現,這個成本不言而喻。
他旁邊一桌客人點的是酸酸甜甜的果酒,夥計配的是竹製酒具。
還有下酒菜,全是小碟裝,除非點十素拚盤,否則不會出現普通酒樓裏的大盤子。從價格上看,每一道菜都不貴,但因為分量不多,幾乎每桌客人都會加單,那麼一頓酒喝下來也並不便宜。
剛才他翻菜單時也沒發現有墊肚子的米麵主食,說明“滿上”的定位很清晰。
他出神估算“滿上”的成本和盈利點時,馬小東已經利落地坐上了小台,夥計們也將大堂中的燈燭統一加蓋了一層罩子,光線頓時暗下來。先前鬧哄哄吃酒劃拳談天說地的客人都不約而同地將聲音放低。
馬小東的位置因為做過傳音設計,盡管比較靠裏,依舊能讓所有人都聽清。隻見他入座後,先是不疾不徐地說了一段聽書之前的注意事項。比如故事屬於驚悚恐怖類,膽子小的,身體不適的可以移步三樓和四樓。
他話音剛落,就有人猶豫不決,要走不走。馬小東也不著急,先喝了口茶潤潤嗓子。
正式開講後大堂的雜音就變少了,有的人稍微鬧一些,都會被旁邊的客人善意勸說,不情不願地安靜下來。今晚的《老山誌》除了重新說一遍下晌的內容,還增加兩段新的內容,每個節點中間休息兩刻,給客人留出方便的時間。
夜漸深,“滿上”依舊燈火通明,人滿為患。程馥忙了一天,有些疲憊,高升和玖玖都勸她回去歇息。剩下的事不用她操心了。真出了什麼火燒眉毛的,也會去家裏請她。
吳纓聽得入迷,餘光無意瞥到穿著女先生裝的小姑娘在眾人的簇擁下從樓上下來,顯然是要回去了。
丁通也瞧見了那群人,“真沒想到她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有這般頭腦。”本以為吳纓已經算是自己見過最有經商天賦的人了,吳纓當年做第一筆生意的時候,年紀也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