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從不曾掉下來,很多人問過她原因,她隻是笑著回道:“心中寧靜,自然掉不下來。”

是嗎?

沈碧流看著那雙平靜如水的眼睛,心中暗歎:“沈閉月,你是否真的心中寧靜呢?如果真的寧靜,那為什麼三十年過去了,你都沒有走出這梅林一步。”

“姐姐,先喝杯水吧。”

沈碧流看著桌上的水,用盛在木杯子裏,水麵清澈的可以看見杯地的木紋,層層疊疊,交錯。

她突然想到了赫連青石臉上的傷口,心頭驟然一痛,微微蹙眉。

這一蹙眉的動作,被沈閉月清楚的捕捉到,隻聽她說道:“姐姐,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語氣關切而真誠。

沈碧流看著這張與她極其相似的臉,她與這張臉的主人是那樣的熟悉,熟悉道隻要她們願意,就能夠輕易的扮演彼此。

“閉月,我來是想問你一件事情。”沈碧流的聲音平穩而淡漠,一如三十年來的淡漠一樣,但她知道,這淡漠中,透露著不是從前與妹妹說話時的親切,而是嚴謹,審視的嚴謹。

沈閉月似乎感覺到了姐姐的審視,正色說道:“問吧,姐姐。”她試圖微笑,試圖用微笑來驅散盤踞在內心的不安,但笑到嘴邊,卻變成了嘴角的抽動,你可以說她在笑,同樣可以說,她在哭,對於一個困在梅林中,三十年的女人來說,笑與哭都是一樣的。

“赫連青石臉上的傷口,是不是你劃的。”沈碧流淡淡的道。

這淡淡的一句話,激起了沈閉月心頭的千層巨浪,她用微笑掩飾了慌張,說道:“姐姐你在說什麼,赫連老頭臉上的傷口怎麼可能是我劃的,就算我想,也不是他的對手。”

沈碧流閉上眼,歎息了一聲,道:“閉月,你知道嗎?你說謊的時候,眼睛會往旁邊看。”

沉默,良久。

良久的沉默,沉澱在小小的木屋中,醞釀出一種特別的味道,像是陰森,又像是冷漠。

沈碧流的話,沈碧流的表情,不但陰森,而且冷漠,冷漠的不可思議。

“我、我沒有,”沈閉月笑道,“真的沒有。”她試圖目視前方,但自小養成的習慣,卻不自禁的令她視線偏轉,於是她又看向了旁邊,即便早已經知道,這是說謊的象征,可她依舊看向了旁邊。

“姐姐,你喝水。”她又為沈碧流倒了一杯水,一杯清水,清水映出了她慌張的臉。

沈碧流隻看到自己妹妹慌張的臉,卻沒看到這慌張的皮麵之下,隱藏著一種得意的笑容。

這笑,譏諷而冷酷。

她淺淺的啄了一口水,說道:“不用解釋了,我已經明白了;那天你替我去拿劍,趁著赫連青石祭劍之後,元氣大傷之機,傷了他,我說的對嗎?”

又是一陣沉默。

良久,良久。

沈碧流肅聲說道:“沈閉月,回答我,我說的對嗎?”

冷風忽然掀開了窗子,吹的那根繩子,瘋狂的扭動。

“是!是我幹的!”沈閉月猛地抬起頭,臉上的祥和與溫柔消失,代之以冷峻與猙獰,“就是我做的,又怎麼樣!”

果然是你,沈碧流的眼中充滿了悲哀,嘴唇幹澀的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才幽幽的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為什麼從小到大,好的東西都是你的!衣服、首飾、武技、功法,甚至男人,為什麼你都能得到最好的!”沈閉月的聲音裏,充滿了嫉妒的瘋狂,“為什麼赫連家的鑄劍天才會喜歡上你。”

沈碧流沒有說話,隻是緊緊盯著自己的妹妹,盯著這個熟悉的陌生人,眼睛裏,盡是心痛。

“你應該殺了我,而不應該傷害他,他是無辜的”沈碧流閉上眼,任淚水滑落。

“殺了你?”沈閉月冷笑一聲,“你是我的姐姐,是我最親近的人,我不會殺你,殺了你隻會讓我痛苦,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不是死,而是痛苦;我想要殺掉赫連青石,讓你痛苦一輩子,可惜他命大,居然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