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維早就從昭國如臨大敵的神態,推斷出更大的敵人還在後麵,這時候天下就是一盤軍棋,如果人心都不齊,敵人一來,半壁江山(六國)全都倒戈,你自己人都打不完了,拿什麼去麵對更強大的敵人?
正因為抓準了這一點,晏維便從政治、經濟、軍事、地理、人文、風俗等角度,先是縱橫大局剖析一番,然後開始因地製宜,侃侃而談。
他遊曆天下,目光又極其毒辣,腦子轉得極快,更兼容止出眾,談吐甚佳。
殷長贏本身就是難尋的奇才,能跟上他思維的人屈指可數。究竟是真有本事,還是裝得有本事,在他麵前就能現形。晏維一言一語,皆令他有所得,故殷長贏心中何止是升起招攬之意,簡直勢在必得。
而對晏維來說,殷長贏也是個非常合適的君主人選。
他花了十幾年走遍天下,顯然不是去遊山玩水的,每到一地,往往都會滯留一下貴族府邸,當個臨時門客。表麵上是裝作尋找投身之機,實際上是在暗中觀察。
由於他吃飯是付了錢的,沒締結無形的雇傭關係,不需要出賣這條命,又不表現才華,人家不看重他也是應有之意,看見他走了也不覺得奇怪。這樣的人很多,晏維名不見經傳,自然沒人會記得,更無人會挽留。
晏維就這麼一路走一路看,混過不少王公府邸,見過的貴族車載鬥量,發現絕大部分人擺脫不了人性的弱點,無法做到絕對理智,容易受個人感情和好惡的影響。至於什麼多疑,自私,心胸狹隘,喜歡擺弄平衡,更是數不勝數。
殷長贏卻沒這些破毛病。
他是法家最理想的君王,功必賞,過必罰,隻對事,不對人。不管你怎麼想,隻取決於他要不要做。
至於多疑猜忌,更是沒有的事情。
他並不怕有人造反,因為王公貴族造反,他事先就能看出來,並得到消息;地方貴族造反,不足掛齒,輕易就能解決。
殷長贏用人,不問血脈,不看情分,隻要能力;
殷長贏做事,不問經過,隻看結果。
你有能力,把事情辦好了,哪怕囂張跋扈,他也不當回事;
你沒能力,把事情搞砸了,哪怕是他親生兒子,或者為他鞍前馬後多年,也不會半分的責任減免。
許多臣子在殷長贏手下是非常痛苦的,因為他們沒辦法糊弄敷衍,隻能戰戰兢兢把上頭吩咐的每件事辦好。饒是如此,指不定啥時候出現個能力比自己更強的人,自己的位置就要被那個人給頂掉了。
晏維就屬於藝高人膽大的行列,他非但不覺得殷長贏這樣有什麼不對,反而覺得隻需做事,不必做人,不用花心思去結交君王的愛寵,子女,唯恐一道枕邊風就害自己沒了前程,實在是天大的好事。
換做其他國家,縱然得君王青眼,還要憂慮一下你有沒有得罪太後、王後、寵妃、太子、公子、寵臣……那就太費心也太費神了,有這種功夫,他還不如直接去種田呢!!
“晏先生大才,令孤心折。”殷長贏這句話,既是對晏維說,也是回應殷姮。然後,就見他望向晏維,推心置腹地問,“不知晏先生可願折節,為公子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