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一段時間內,殷姮都從沒想起過宋太後,這個把她“生下來”的女人。
但壽陽太後的請托,讓殷姮意識到,她在不喜歡“生母”的同時,也沒有試圖去了解過對方。
比如關於宋太後的出身,就有很多說法。
官方說法當然是鄭國名門貴族出身,祖上為大夫,因為生子有功,所以得封王後。
但私底下的說法就不堪多了,殷姮從小就通過“風”聽見了一肚子八卦,其中就有關於王後出身的討論。
感覺輿論紛紛認為,王後一定是從小就被父母賣給商人,就連家鄉都記不起來的那種。否則她發達之後,為什麼沒提攜娘家人呢?
這隻能證明她根本沒有親人!
這是何等低賤的出身!
雖然殷姮沒辦法理解“娘家沒人”等於“出身寒微”這條等式究竟邏輯在哪,但她以前也默認宋太後無親無故,原因很簡單——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你都是一國王後、太後了,哪怕沾親帶故的人都會湊上來,何況遠親近鄰?
真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宋家人就這麼跳了出來。
但這個話題沒人敢沾,壽陽太後也不敢。
先王早逝,薑仲自盡,宋太後幽禁離宮,唯一可能知曉太後身世的,隻有高坐王位的殷長贏。
可誰敢追問殷長贏,讓他回憶和太後在鄭國當質子的經曆?
壽陽太後自認沒那麼大的麵子,卻又怕事情鬧大,不好收場,隻能將這個燙手山芋遞給殷姮。
在她想象中,女兒就算對母親曾有一二不滿,等到大了,還是會想要了解母親的。
雖然出發點不大對,可殷姮還是答應了這件事,因為這個問題遲早要麵對,她不希望等到鄭國被滅,再引爆這個不定時炸彈。
聽見這個問題,殷長贏沒什麼特殊反應,隻是問:“阿姮想知道什麼?”
殷姮望向鄭高,溫言道:“鄭大人,勞煩代為催問一下晚膳安排。”
知道這就是把自己支走的意思,也明白是殷姮的好意,鄭高還是看了殷長贏一眼,見大王默認了,這才躬身離開。
殷姮坐得離兄長靠近了一些,凝視著他的麵龐,輕聲問:“她……出身世家?”
“不錯。”
殷姮並不奇怪這個回答。
她先前隻是沒琢磨過這個問題,細想一下先王的審美,再想想宋家人能尋到門路,托到壽陽太後跟前,就知道宋太後的家世絕不可能太差。
先王生母身份低微,導致他從小如奴仆一般地長大,受盡冷眼和欺辱,從而令他對女人的審美,比較偏向家世高貴的那一類——因為這曾經是他可望不可即的美夢。
薑仲獻美是為了籠絡先王,自然要投其所好。
但問題又來了,一個鄭國的貴女,怎麼可能被薑仲一介商人當作禮物一樣買下來,被當作姬妾送給先王?難不成是被抄家的貴女嗎?
如果是這樣,宋太後發達之後,怎麼可能不拉親人一把?
知曉殷姮不清楚這段過往,殷長贏平靜道:“她出身鄭國名門宋家旁支,且是原配嫡長女,但一出生,生母就沒了。續弦進門後,以‘克母’之名,將她送到莊子上,在那兒長到十歲,才被接回鄭都。”
殷姮不由一歎。
這可真是糟糕透頂的家庭成員配置。
繼母連繈褓中的繼女都不放過,可見心眼多小,心腸多毒;生父能容得下續弦做這種事,必定也是個心性薄涼之人。
再想想宋太後的容貌,殷姮又是一歎:“怕是她的生父知曉她容貌長開,動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