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默然不語的丈夫,終究還是有些心疼,思索著勸慰道:“我軍出師之名乃是‘清君側,除妖妃’我軍大勝之日她必定是要祭旗的。你若還是繼續執迷最後隻會更苦。”
他仍舊隻是沉默,一言不發地望了她許久,最後留下一記憐憫的眼神,離開了帳篷。
趙子煜走後,偌大的帳篷隻留下她和孩子。
孩子躺在劉萱身邊,皺著臉嚶嚶哭泣。她低聲哄著孩子,清越的嗓音蒙著薄薄的一層沙啞,催眠的童謠最後變成了細碎的嗚咽。
她的人生已然風生水起,回首翹望卻似乎又顯單薄,單薄得隻剩下那些早已深埋的童年記憶。
朦朧間,那個站在玉蘭花樹下的憔悴又絕望的身影。經年許久,她終於明白當年趙子煜眼中的憎惡和苦痛是從何而來。
他們,是真心愛過的,愛了就會憎惡就會痛苦……
她捂著雙眼,卻怎麼也擋不住潸潸的淚水,心口抽、搐的疼痛綿長持久。這樣入骨的疼痛叫做‘求不得’。
她有些發怯,喜歡一個人最容易無法自持。如若是單相思,便更加可悲,賠盡自尊,嘔心瀝血也不一定能兩情相悅。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在不知不覺之中陷進去。
可她實在不甘,她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堂堂正正的廣煜王妃。
那一記憐憫的眼神,狠狠紮在她的心上,剜得她整顆心鮮血淋淋。
孩子長得很快,不過兩年時光,已學會跑跳。
劉萱牽著孩子站在營帳外,凱旋的人馬在遠處的山道上揚起遮天的塵土,即便如此她依然能在繁雜的人堆裏準確地尋找到趙子煜的身影。
立在馬上的人,一臉勝利的微笑,卻仍是遮不住眼眸深處濃濃的疲憊。她知道他很累,這些年不斷地殺人,殺的又是北靖子民,卻又不得不殺。
淮祁軍多勝一次,趙子煜就多一份鬥誌。這一場場戰事,不過是趙子煜接近花錦的唯一途徑。
孩子眼尖,趙子煜剛躍下馬背,他就掙開劉萱的手,顛顛地跑過去抱住父親的腿。口齒纏綿地叫了一聲爹,揚起的小臉蛋通紅可愛,紫葡萄般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盯著趙子煜。
劉萱站在遠處,眼睜睜看著趙子煜示意魯駒把孩子從腳邊拽開。咬得酸疼的後槽牙磨出咯咯的細響。
孩子不安分地在魯駒懷裏蹬腿,兩隻胳膊朝著趙子煜伸去,哭咧著嘴喊父親,哭得通紅的眼睛蘊著流不完的淚水。
接過孩子的那一刻她也哭了,滿腹的怨懟無處可泄,死死地憋在心裏。任其侵蝕靈魂的每一個角落。
他狠心撇掉的天倫之樂,像一記記巴掌,狠狠地摜在她的臉上,疼到心裏,痛入骨髓。她可以忍受自己的男人心裏愛的是別的女人。卻無法接受他不認自己的親生骨肉。
挨過心頭痛楚的那一刻,她恍然明白,自己早已溺斃在不幸彙集的怨懟之海,窮盡一生也爬不出這無盡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