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雲峙:“沒有。”
王雲瑤道:“那你怎麼這麼排斥他?”
王雲峙抿著嘴唇,淡聲:“作為徒弟呢,他是個可造之材,哥會傾盡全力教他學會王家劍法,他正直忠誠,又敢作敢為,哥是很敬佩他的,哥也沒拿他當外人,至少是朋友了,也有了師徒情意,哥今也去看過他,對他的傷也很關心,但這隻限於男人的情意,但若是牽扯到你,那這就又是另一回事了,當兄弟跟當妹婿可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如今父母都不在,哥自然要給你把好關。”
王雲瑤聽著笑了笑,她對李東樓很自信,便:“那你把關吧,李東樓肯定不會讓你失望。”
王雲峙當然知道李東樓不會讓他失望,王雲峙並不是真的排斥李東樓,相反,他打心底裏覺得李東樓確實是個可造之材,也值得妹妹的喜歡。
但讓元令月去看李東樓,王雲峙堅決不會答應。
這不是區別對待,而是元令月來了華府,華府一眾人能夠兜住這個消息,但元令月一去了李府,李府就不一定能兜住這個消息了,華府跟王家原是君臣,如今是遺臣之交,感情非一般人能比,而且有郡主在,這個消息就一定不會漏出去,可李府就不行了,李府可不會念著王雲瑤的麵子而不把這個幕後真凶給拱出來。
而一旦大殷皇室或者聶家人知道了這個幕後黑手是元令月,那很有可能,元令月沒命走出大殷。
強悍的大殷帝國連軒轅王朝都不放在眼裏,何以會把元令月放在眼裏,縱然皇權從不與江湖人交涉,可一旦江湖人觸犯了皇權,那就必然沒有好下場。
王雲峙沒應王雲瑤的話,找她拿了藥,去廚房親自給她煎。
煎好藥,端來給王雲瑤,見她喝下了,正準備問她是怎麼出來的,晚上是還要回宮,還是可以留在府上過夜,聶青婉和殷玄就來了。
殷玄上回來是秘密地坐在馬車裏麵進來的,華府的下人們不認識他,但也知道這個府上的郡主是婉貴妃,聶青婉和殷玄一進來,不用人介紹,見到他們的仆人們就趕緊跪地磕頭,王雲峙、王雲瑤、謝包丞、凃毅也趕緊過來,見禮。
見完禮,王雲瑤站回了聶青婉身邊。
聶青婉瞅了一圈,沒有瞅到袁博溪、華圖、華州,就問了凃毅,凃毅袁博溪和華州是回來了,不過跟著華圖一起去了聶府,看望聶北和勃律去了,有可能還會拐到李府,去看一看李東樓,故而,人都沒在。
聶青婉哦了一聲,雖然沒見到人略有失望,但也沒介懷,扭頭問殷玄要不要去看看謝右寒,殷玄睇了她一眼,很淡很淡地嗯了一聲,了句:“既來了,那就去看看吧。”
於是兩個人在眾人的簇擁下去了竹風院。
看完謝右寒,一行人就走了。
馬車出發的時候,坐在車廂裏的殷玄問聶青婉:“要去逛一逛西市嗎?”
聶青婉眸光輕轉,看了一眼車窗,雖然車簾擋住了車窗,可隨著馬車前行,疾風撩起的瞬間,她依然能看到外麵火樹銀光的街道。
看了半晌,她平靜地收回目光,淡淡:“不想逛。”
殷玄坐在聶青婉的旁邊,沒有摟著她,聞言他輕輕地轉過視線看了她一眼,心裏有些酸澀地想,是不想逛,還是不想跟他一起逛。
算了,不想逛就不逛吧。
殷玄隔著一道車門,衝趕車的隨海:“去子西街的魯氏木鋪。”
魯氏木鋪專精木雕,位於子西街一個胡同巷裏,店掌櫃叫魯無盡,據傳是魯班後人,有一手極為精湛的木雕手藝。
殷玄知道這個人,知道這個鋪子,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
太後死於酷暑六月的盛夏,每年的那一大臣們和百姓們都會為太後燒香祈福,那一懷城裏裏外外大大的寺廟全部人滿為患,都是去悼念太後的。
孩子們也會哼著歌頌太後的歌謠,在大街巷裏唱著。
在那一,殷玄會給大臣們放一假,然後自己也擱下手頭上的一切事務,出宮,到街頭,與百姓們一起悼念她,晚上再回去陪她。
那一他走到這個魯氏木鋪前,老遠的就看到這個鋪前站了一個人,很多人在那裏給那個人跪拜,那人的腳底擺有香爐敬台,香爐裏已經插滿了各種香,敬台上也擺滿了各種水果,待細細看過去才發現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太後。
殷玄當時的心情何止是震驚啊,簡直可以用驚駭地來形容,他直接提起褲擺衝上去,眼睛熱切地落在那個人的身上。
他原以為是真人,那個時候他想,若世上真有跟她長的一模一樣的人,那他不介意把她安排在後宮,哪怕沒有她的靈魂,哪怕隻是一張跟她一模一樣的臉,他也不能讓別人得了去。
結果,伸手一摸,不是真人,是個木雕。
殷玄滿腔熱切就那樣被冷了個透,一下子從堂跌進地獄,他站在那裏,盯著眼前栩栩如生的木雕,眼眶泛紅,那一刹間,他在想,為什麼不是真的。
他急於找一個出口,一個可以安放自己感情的出口。
可是,沒有。
縱然大地大,可這個世上隻有一個聶青婉,不會再有第二個。
殷玄失魂落魄地進屋,讓隨海找了店鋪的掌櫃出來,問了掌櫃外麵的木雕哪裏來的,掌櫃是自己花了兩年多的時間親手雕的,是為了紀念太後的。
殷玄暗歎這人的雕功如此卓絕,又氣惱他能把太後雕的如此神似,簡直跟真的一模一樣,殷玄內心裏十分不是滋味,雖這人是衝著悼念太後去的,壓根沒有任何不敬和褻瀆的心思,可殷玄還是很火大,但他沒有衝這個掌櫃發火,他平靜地問了這個掌櫃的名字,知道他是魯氏後人,又對木工極為精湛後,殷玄就生了跟他學藝的心思。
殷玄不讓魯無盡把太後的雕像放在門口,縱然是為了紀念,為了瞻仰,可他也不願意,他勒令魯無盡將太後雕像收了回來,又放在了後院的倉庫裏,永遠不許再碰觸。
魯無盡平時也不碰觸這個雕像,就在太後死的這拿出來擺一擺,給百姓們一個念想,但皇上下了死命令後,魯無盡就也不敢拿了。
殷玄要跟魯無盡學木工,魯無盡也不敢拒絕,但魯無盡也不敢收皇上當徒弟,故而,就另開辟了一個院子,不對任何人,那個院子就專供殷玄用的,錢也是殷玄出的,那個院子的鑰匙也在殷玄那裏,魯無盡進不去,每回殷玄來,需要魯無盡的時候,隨海會去傳喚,不需要魯無盡的時候,魯無盡也不會自討沒趣地跑過去。
殷玄剛學藝的時候魯無盡都在,後來就很少盯在旁邊了。
殷玄雖然自詡自己聰明絕頂,世間無事可難倒他,但也不會狂妄自負到自己行行都是狀元,練雕工跟練武是一個道理,得長年累月,得日積月累,他才學了一年多,手藝其實並不雜地。
至少,他想像魯無盡那樣雕一個栩栩如生的聶青婉,還完全雕不來。
手藝倒是學會了,但因為沒時間練,所以雕出來的木人有些奇醜無比,有些缺胳膊少腿,有些看上去倒是像模像樣,但離‘神韻’二字還差的太遠。
他隻能雕一些物件,而物件中,他最拿手的就是木簪了。
等他能將人雕出神韻了,他會把自己雕出來送給她的。
但現在,還是送木簪吧。
隨海熟門熟路地將馬車趕到魯氏木鋪極為偏僻的一個院外院裏,等馬車停穩,殷玄拉了聶青婉下馬車,等站在陌生的院子裏了,聶青婉挑了挑眉,四處環視了一眼,發現這個院子極為簡陋,有很多木垛子堆在低矮的屋簷下,院不大,房屋三間,此刻三間屋子都是一片漆黑,屋內無燈亦無光,院裏也沒燈籠,若非月光比較亮,大概連路都看不清。
聶青婉打量完,扭頭問殷玄:“這裏是哪裏?來這裏做什麼?”
殷玄:“魯氏木鋪的庫房後院。”
聶青婉挑眉:“來這裏幹嘛?”
殷玄沒回答,隻笑著扣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了一個房屋門前,然後伸手推開門,進去,熟練地扯開一塊黑布,然後漆黑的房間就一霎間大亮。
聶青婉往那個亮光處瞅了一眼,發現是一個蓮花木座,木座上擺著一顆夜明珠。
夜明珠將室內照亮後,聶青婉瞧清了室內的擺設,完全一木工幹活的現場樣子,有很多橫七豎八的木頭,各種形狀花色的都有,還有很多工具,自然隨意地擺落在地上,還有很多板凳,椅,毫無規章製度地東一個西一個。
殷玄將聶青婉拉進來,找了一把椅子,扶著她坐下。
等她坐穩,他彎腰蹲到她身邊,輕聲:“你在這裏坐一會兒,其實隔壁有休息的房間,但朕想看著你,不想讓你走,所以你就坐著吧,很快就好了。”
聶青婉狐疑的視線從那些琳琅滿目的木材和工具上掠過,然後重重地落在殷玄的臉上,猜測道:“你是想給我雕東西?”
殷玄笑道:“嗯。”
聶青婉暗歎,忍不住詫異地挑高了眉梢:“你還會這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