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能夠確定的是,此地不宜久留,便擺手讓大家速速離開。
大夥也都很聽山鬼的話,揣著從女屍身上摸來的珠寶佩飾,相繼從洞口爬了出去。
外麵,太陽已經落山,火燒雲染紅了半邊。
一行七人扛著钁頭鐵鍬,歡聲笑語地往家走。
山鬼走到家門口,正要推門,一滴水珠啪嗒一下落在了臉頰上,冰涼冰涼的。
山鬼一個激靈定在原地,抬頭看看。
啪嗒——啪嗒——
雨越下越急,眨眼工夫變作傾盆大雨,嘩啦啦地流淌而下。
明明剛才還看到火燒雲,怎會突然下起雨來?
山鬼心頭一緊,自古以來,顯異象乃大凶之兆,定是這片區域裏有人沾惹了不幹淨的東西。
自然而然就聯想到,他們剛剛闖入的自葬墳。
呆愣片刻,山鬼從口袋裏掏出那塊玉蟬來,越看越熟悉,猛然間手一抖,差點掉地上,冷汗混著雨水沿脊梁往下淌。
“難道是……”山鬼心裏大叫一聲不好,隨手從地上拾起一根破鐵棍,轉身迎著大雨往回跑。
如果來得及,他會把這鐵棍正正地刺入女屍心口,一擊斃命。
跑回北嶺,踹開石板,跳進墓室裏,山鬼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雨水順著頭發模糊了雙眼。
而棺中,空無一物。
山鬼雖然驚訝,但也知道刻不容緩,沒作歇息便又爬出墓室,狂奔回家。
這一來一回,色已全黑。
推開家門,妻子正在做衣服,是為他們即將出生的寶寶準備的。
沒等妻子問話,山鬼就慌裏慌張地喘氣道:“紅妹,我要出去一趟,你把這臥室的門鎖上,不要離開半步!”
紅妹聽得一愣。
她和山鬼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一起走南闖北替人守夜,不管遇到多麼糟糕的事情,山鬼從來都是最冷靜的。
猶記得第一次跟著山鬼出去辦喪事,那具淹死的屍體半夜突然坐起來哈哈大笑,當時把她嚇得魂兒都要沒了,而山鬼竟然跟那屍體對著笑。
笑完還拍拍屍體的肩膀,道一句,開心就好,睡吧。
一向膽大冷靜的山鬼,此刻這般魂不守舍,紅妹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知道一定很嚴重,嚴重到讓她不敢多問。
因為她懷胎八月,是個累贅,隻要聽話便是。
“知道了,路上心點,別忘了帶雨傘。”紅妹揚揚嘴角,甜甜地笑。
“不用帶傘了,我去南崗公墓。”
“南……南……”紅妹臉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手中針線應聲落地。
南崗公墓是什麼地方,道上知道的人並不多,可紅妹是知道的,那裏住著摸屍一族。
摸屍人都是女的,從躺在棺材裏睡覺,把屍體當做玩偶,她們身上陰氣極重,甚至能讓死人為其讓道。
當然這都是道上的傳聞,因為從來沒人親眼見過摸屍人,或者有人見過,但是已經變作了南崗公墓的一堆黃土。
關鍵是,摸屍人善惡不分、人鬼通殺,是不折不扣的惡魔。
紅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能讓山鬼去南崗公墓找摸屍人幫忙。
雖然守夜人祖上和摸屍人有莫大的淵源,但也有莫大的矛盾,山鬼此去南崗公墓求助,多半是有去無回。
“放心,沒事。”山鬼冷靜下來後,話並不多,安慰紅妹一句,便走出了臥室。
外麵電閃雷鳴,大雨滂沱。
山鬼走到大門前,伸手正要拉門閂,不經意間瞄了眼門縫,縫隙裏一縷濕濕的秀發,讓他猛地縮回了手。
山鬼深吸一口氣,又快步返回臥室,從口袋裏掏出玉蟬遞給紅妹,聲囑咐道:“南崗公墓去不了了,你拿好這個,從後窗出去,上邙山找風家人避一避。”
紅妹低頭看看自己隆起的肚子,八個月了,且不能否在雨夜中獨自上邙山,就是這窗戶都難以翻過去。
可她也知道,山鬼既然讓走,言外之意就是留下來毫無希望。
紅妹點點頭,揚揚嘴角怎麼都笑不出來。
臥室裏的氣氛在這一刻凝結成冰。
山鬼別過頭去,語氣哽咽道:“把燈吹滅,心裏默念十聲,自己翻出去!”
完,大步走出臥室。
十秒鍾後,大門被山鬼拉開,漆黑雨夜,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