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邊上聽得手心冒汗,端起哥的酒杯喝了一大口,嗆得胸口火辣辣。
他們描述的那個女人,應該是撫養我長大的王姨。
可是,王姨有著一顆慈母心,從對我諄諄教導,對孤兒院的其他朋友也是視如己出,跟他們描述的女鬼形象完全不搭邊。
哥一拍桌子,站起來朝他們喊:“啥證據?別他媽胡八道!”
“兔崽子嚷嚷啥哩?趕緊吃完滾蛋!”麵館師傅回嗆一句,態度不算罵人,應該是見多了酒後鬧事的。
我知道哥沒有喝多,就拍拍他讓他別再了。
麵館師傅和服務員們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嘻嘻哈哈地聊:
“鐵證擱哪呢?拿出來呀!”
“鐵證嘛……”
“呀!”
“你們肯定都聽過東營村那件事兒吧,前些日子還登了報紙。”
“聽過呀,那群挖洞子的自己作死,觸了機關全死在裏頭了,這跟你的女鬼有啥關係?”
“當然有關係,有大的關係!”
“啥關係?”
“我見到的女鬼,就是從那墓裏跑出來的!”
“瞎扯!”
“老子像扯淡的人嗎?我遇到女鬼那晚,正是那群人失蹤的時間,而且,墓裏棺材是空的!肯定是那群人把女鬼放出來的!”
“古墓裏空棺多著呢!這就是你的鐵證?”
“當然不是!你嫂子她二舅就是在考古隊裏吃公糧的,東營村那墓是他們隊負責發掘的,前一陣子我去他家串門,你猜我看到啥了?”
“啥?”
“看到一塊棺材蓋子的木板,是從那座墓裏出土的,上麵刻著一排字。”
“啥字?”
“吾輩輕倫犯上,唯有自戕以謝罪。司徒山。”
“啥意思呀?”
“意思就是,那群死在墓裏的人,是自殺!司徒山是何許人也,你們這代人可能不知道,他可是七八十年代道上響當當的陰司判官,人稱山鬼!能讓山鬼畏罪自殺,你那能是一口空棺嗎?”
“故事講得怪邪乎,來去不還是沒有證據嗎?”
“那都是重要機密,能讓你們這些草包看到嗎?你們知道李村李後主的墓裏為啥有琴簫聲嗎?你們知道柳村呂不韋夫婦的合葬墓裏為啥會有定時銅鈴嗎?你們不知道!因為這都是封存在檔案袋裏的秘密,報紙上隻是些官話罷了!”
“切,你祖上是書的吧?”
“你他娘的才是書的!老子告訴你,司徒山自殺就是為了保他兒子一命,他兒子被女鬼撫養了,這個世上恐怕也隻有我知道這事兒!考古隊的隻知道十八年前墓裏走屍了,於是秘密封鎖了消息,因為這麼多年過去,那女鬼早就融進了社會,沒人能分辨出來!”
聽著他們聊,我和哥你一口我一口竟把那白酒喝得精光。
花板在轉,地板也在轉。
平生第一次喝酒,胃裏翻江倒海,我想站起來,卻撞到了桌角上,吃剩下的半碗麵全灑在了衣服上,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崽子不學好,毛沒長齊就學人喝酒砸飯碗?”麵館師傅衝我謾罵,後麵還罵了幾句老土話,沒聽太清楚。
感覺頭暈目眩,耳朵裏嗡嗡響。
哥扶我一把,張口就懟了過去:“罵誰崽子啊?在這兒吃飯是給你臉了,知道不?”
“刺兒硬是吧?”幾個年輕服務員放下筷子圍了上來。
“別他媽指我!”哥吼了聲,跟那幾個人推搡在了一塊兒,“再碰我一下試試?信不信明就讓你們關門滾蛋,這塊地老子全買了!”
桌椅板凳一通亂響。
我感覺頭都要炸了,靠著牆對哥:“行了哥,別在這兒鬧騰了。”
其實我心裏都明白,這事兒是我們不對,平白無故砸了人家的碗,還影響人家做生意。
隻是這一來,我們心裏太煩悶了,都有些上頭。
哥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憤憤兩句便沒再繼續推搡下去,走過來問我:“還暈啊?你這酒量也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