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結局)永世莫離(2 / 3)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姐姐,這裏離蕪國皇城已經有三十裏遠,剩下的路求姐姐見諒,妹妹不能再送你了。”幽月迎風而立,披肩的如墨長發隨風漾起,襯得那一張瑩白如雪的臉頰清麗似水。極度的隱忍著心中所有的不忍,忽然側著頭望一眼與自己比肩站著的蘇亦嵐,眉眼間有些觸動。

“無窮無盡是離愁,天涯地角尋思遍。渺渺紅塵,你我雖有緣相識相知一場,終究還是要分別了。”蘇亦嵐不願流淚,故而尖而細的指甲直直掐著手心,淚水亦是無助,倒不如淡淡以對自己離去的這個現實,靜默不語半晌才道,“方才看著夏妹妹離去,我這心裏總覺著缺了什麼似的很難受。此刻我不願再那般哭哭啼啼,隻想與你好生別過。”

幽月垂手立著,滿腔哀婉卻還是極力點著頭淡聲笑道,“聚散有常,今日一別說不定日後你我姐妹之間還能相見。姐姐天寒路遠,你可要好生照顧自己,若是有什麼困難,一定要寫信告訴我。隻要我可以幫得上的,必定傾盡所有相助。”

“自然不用你說,若是我有困處,除了你我還能向誰尋幫助呢?”蘇亦嵐靜靜地看著她,淡淡說著。

幽月清眸中霎時有些霧氣橫生,睜大眼眸極力麵上堆著笑,嘴角微微抽翕動著什麼都沒有說出口,隻是緊緊摟著蘇亦嵐良久,任憑瑟瑟風聲穿耳過,極目望著蒼茫大地。許久才抽開身子,別過臉聲音有些壓抑說道,“姐姐,趕緊上車吧,小心著涼。”驀地低眸掠一眼她那凸顯的小腹聲音明顯有些發顫道,“什麼時候我的小外甥出世了,姐姐可一定要告訴我一聲。”

蘇亦嵐心緒翻滾,如潮水般的戀戀不舍,卻還是克製著不發作,粲然一笑點頭道,“我走了,皇上就交給你了。若他沒有醒來,我會好生活著,好好撫養我與他的孩子。若是他醒了,我會活得比任何時候都開心。”言罷,轉身緩緩離去,淚水如斷了線的主子吧嗒吧嗒往下流。

幽月麵上的笑意亦是轉瞬即逝,漫天的熱淚而下,模糊了視線,望向蘇亦嵐的目光也有些虛了。一晃不過數月,卻發生了這樣多的事情。猶記得那時初次遇見蘇亦嵐,她以另一幅麵容出現在自己眼前,而且還與欒承昊似乎有些糾葛。

那時自己坐在粗壯的枝椏之間,極是見不慣便終身一躍而下,還與他們大打出手。所謂不打不相識,那一次出手相向,自己便遇見了此生最難得的良人,還有這輩子最要好的姐妹。隻是所有的美好總會有些瑕疵,自己能夠與昭王在一起,可是姐姐卻不得不遠離蕪國。頃刻,淚水簌簌地流下,天也不斷地下起了雪珠子。

俄而回到馬車之內,曦兒已經醒來,兩隻粉嫩的小手揉著惺忪的睡眼,趴在蘇亦嵐的雙膝之上,抬眸溫聲道,“姑姑,昨夜你便說要離開蕪國,皇上大伯為什麼不同姑姑一起走?還有我爹呢?”

蘇亦嵐心中一緊,勉強笑道,“他們還有許多事情沒有解決,等到一切都好了之後,他們一定會來找我們的。”

曦兒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烏黑的眼珠子不斷轉著打量四周,許久又問道,“姑姑,我們這是要去哪啊?”

“是啊,長姐,我們這是要去哪啊?”一路顛簸,斯褀也不知不覺間醒來,水汪汪的眸子若一泓池水,甚是清澈見底,笑臉盈盈看向蘇亦嵐柔聲問道。

蘇亦嵐聞言不由得抬眸注視著斯褀,此刻她正衝著自己笑,那笑如同在淩府時一樣。沒有一絲雜質甚是純淨。短暫的錯愕之後,有些激動說道,“回家!”

“回家?”斯褀右手摸了摸有些沉重的後腦勺,眉眼間多了些酸澀,忍不住嘀咕一句道,“這一路睡得可真不踏實,我隻想早些回家。”話語剛落,卻又有些懵然無知,淡淡望向蘇亦嵐淺聲道,“長姐,我這腦袋總是有些昏沉。總感覺睡了極長的一覺,醒來之後什麼都不記得,如今竟然也不記得家在何處,你瞧我,真是不應該。”語罷禁不住單手撐著額際,嘟囔著嘴自責。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蘇亦嵐美眸睜大,果敢地問出這個問題。若是她真不記得那些事情,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斯褀連連點頭,嘀咕說道,“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有起有伏,坎坷不斷,可是我怎麼都記不起來。”

“有些事情若不記得,那便不用再去想了。”蘇亦嵐右手緩緩伸出,觸著斯褀那白玉般的臉頰,會心而笑,眸中卻還是夾著些許淚水,清聲道,“斯褀,昔日是姐姐對不住你,往後的日子,我一定會好生照拂你。”

“長姐,你為甚要哭?”斯褀關切地伸手拭幹蘇亦嵐麵上流下的淚水,旋即捧著蘇亦嵐的臉笑道,“斯褀如今長大了,怎麼還能要長姐照顧呢。”頃刻掠見蘇亦嵐那凸顯的腹部,淡淡一笑道,“倒是長姐如今身懷六甲,可是需要我好生照顧的。”

曦兒見狀也忙不迭將頭埋於蘇亦嵐的懷中,大聲嚷嚷說道,“斯褀姑姑照顧蘇姑姑,那我便要好生照顧小弟弟。”那稚嫩的話語一落,馬車內登時響起了一陣笑聲。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縱使今日的離別意味著,此後再也不能見到許多熟悉的人,然蘇亦嵐的心緒卻比起初踏實了許多。

三年之後重新回到弁國,那個曾經生活十七年的地方,蘇亦嵐隻覺物是人非。然能有曦兒還有斯褀陪在身上,蘇亦嵐便不再覺著悲痛。雖然他不能守在自己身邊,可是她的心卻時刻都掛在他身上。日夜裏若閑暇下來,所想所思都是他。

自己歸去弁國的消息雖極是絕密,但始終都逃不過元君昊的耳目。上次一別,再次見到他,他已經比從前更多了些穩重。憑著過人的膽識還有嗜血的手腕,成功地將董太後扳倒,而那些依附著董太後的黨羽也沒有一個能活下來。

董太後雖然歹毒,但是君昊將其軟禁椒房殿而且不準有人送吃食,這一舉措未免有些不近人情。果不其然,那個過慣了錦衣玉食的董太後不出五日便活活餓死。當他來到後山親口告訴自己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卻沒有一絲喜悅,隻因她知道自己這個親弟弟不僅被仇恨迷了雙眼,而且還被權勢迷了心智。

他時常派人給自己送各種珍饈珍寶,她悉數都拒絕了。那些東西雖好,可卻不是屬於自己的。她知道他此舉不過是想讓自己與他一起共籌江山,然她卻怎麼都不能認同。故而沒過一段時間,君昊便揚言與自己斷交,而且此後他真的沒有再來看望自己。他所要的,自己給不了,所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出兵各國。曾經的太平盛世,曾經的富庶一方,如今的弁國多了些烽火連天,多了些民生哀歎。

而蘇碧時常瞞著他來探視自己,就在自己誕下墨兒那一日,若不是她在一側幫忙,隻怕自己還不知能否順利誕下屬於自己與欒承昱的兒子。墨兒眉眼間與欒承昱長得極像,故而蘇亦嵐每次摟著他在懷的時候都不禁會想起了他。

原以為君昊在出師各國不利之後會斷了念想,孰料自己最不願的還是發生了。天啟四年五月,弁蕪兩國在時隔二十一年之後再次發生了戰爭。上次的破曉之戰,蕪國兵敗而倒,不得不以公主下嫁和親。也正是那一次,娘親糊裏糊塗地嫁給了爹。

然這一次弁國沒有起初那樣的威武雄發,城池裏隨處可見逃命的百姓。十五裏之外駐紮著蕪國的精兵,蘇亦嵐雖住在後山,可是那極具穿透力的號角聲還是穿過層層幽林,傳入耳際。

“姑姑,好多人都朝北邊逃去了,咱們為什麼還呆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地方?墨兒弟弟才那樣小,為什麼咱們不離開這裏?”曦兒手扶著搖籃,看著裏頭正在酣睡的墨兒,滿臉不解問道。

斯褀見狀立馬上前摟著曦兒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拿著梳篦替她梳著發絲,淡聲道,“你姑姑要在這裏等墨兒的親爹,所以她當然不能離開。若是她走了,你大伯找不到他怎麼辦?”

蘇亦嵐聞言心中一陣酸澀,早些時候蘇碧嬤嬤派人來接自己離開,但是被自己拒絕了。她想留在這個地方,這個自己初次遇見欒承昱的地方。雖然已經許久沒有聽見過有關欒承昱的任何一絲消息,可她卻深信沒消息便是好消息。這裏承載著許多美好的回憶,如今墨兒出生在這裏,她很是滿足。

碎步上前,手扶著搖籃兩邊,蘇亦嵐滿目溫存地看著沉睡中的墨兒,那濃密的眉與他如出一轍。忍不住伸手撫著他的臉頰,那吹彈即破的肌膚,禁不住傾下身子在他的額際吻了一口。方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走回去再次輕啄一口。

推開木門,蓮步走了出去。曾經那個破廟觸目極是荒蕪的雜草,是以她還與斯褀一起在離破廟不過一裏之處搭建了一個茅草屋。每當自己傷心難過時,每當心中有著無盡思念時,她都會去那裏,想起曾經與他的點點滴滴。

外頭的狼煙四起,好似都被那重重樹木所阻隔。空氣裏氤氳著蓊蓊鬱鬱的幽香,各色花也陸續綻放,星星點點綴在綠葉枝叢間,姹紫嫣紅使人見之心裏暖烘烘的。正中央栽種的幾株海棠,花開似錦,花蕊隨風微微顫動,婆娑搖曳。蝶兒翩翩,起舞在紛亂的花簇前。

柳樹隨風漾起,幾竿翠竹遮掩茅屋,陰涼一片。籬笆樁內擺放著好些木盒,其中盛放著各種收集好的藥材。蘇亦嵐身著一襲粉藍色木蘭紋交領長裙,腰際係著一根淺紫色水紋腰帶,那細長的流蘇亦是垂著,行至盛著藥材的篩子跟前聽了下來,俯下身子嗅著那濃鬱的藥味。頃刻間便聽著後頭傳來的軲轆聲,心中一震,握著白芷的手有些顫動,難道他真的聽到了自己的呼喚來找自己了。隻是方一轉身,舒展的眉頭霎時緊鎖。